谢孤鸾道:“阁下可是宋锦瑜宋大人?”
“正是在下。”宋锦瑜含笑道。
“冒昧前来,多有叨扰。大人可知李澈在何处?”
“李澈?”宋锦瑜的笑更明显了,“吾手下的李澈没有十个也有九个,道长要找的是哪一个?”看样子他分明知道谢孤鸾要寻谁。
谢孤鸾斟酌片刻:“最近一月才来的那个。”
宋锦瑜挑了挑眉,但笑不语。
不尴不尬的,谢孤鸾觉得别扭,良久,才道:“年弱冠,身形修长,高六尺有余,发及腰,着黑袍,前胸有伤,相貌俊逸,眉眼带笑……”
“行了,够具体了。”宋锦瑜收了点笑容,“他在吾这里,你待如何?”
谢孤鸾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能否见他?”
宋锦瑜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缓缓道:“你看这些梨花,像不像你。”说着,他一挥广袖,一树白花便随之如飞絮般卷起,散落在空中,徒留下光秃的枝gān。
“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握,却拼了命开得如此灿烂,为了什么?”
谢孤鸾抿着嘴,没有接话。
“你这里伤得不轻吧?差点就死了,”宋锦瑜伸手指了指谢孤鸾的右肩,“重伤未愈却大费周章来酆都,想见一个根本不属于你的世界的人。”
谢孤鸾皱眉道:“这与你无关。”
“和吾还是有那么一点关系的,毕竟你来得突然,让吾很难办。”谢孤鸾的言语不太客气,宋锦瑜倒是一脸无所谓,“李公子在这儿过得很好,前些日子才应了秦广王的约去那鬼判殿里做判官,择日便要上任了,吾是他的说客,他若是撂挑子,吾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听闻阿澈近况,谢孤鸾难得地松了一口气:“贫道无意gān扰,只想见他一面。”
宋锦瑜笑出了声:“道长未免把自己看得太轻了,他见了你,还会有心思去当差?”
谢孤鸾无言以对。
宋锦瑜继续道:“在下只是奉劝你一句,活人有活人的过法,死人也有死人的过法,酆都应有尽有,他总会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你正值壮年,人生还很长,为了已尽的一段缘分做这些不值当的事qíng,何必呢。”
宋锦瑜说得没有错,阿澈在酆都应比以前跟着他自在多了,贸然打搅他的新生活似乎不妥,但这并不能说服谢孤鸾。且不说他几个月后大抵也要来地府报道,有的问题他必须现在当面问清楚。
“道长,慢走不送。”宋锦瑜微笑道。
谢孤鸾握紧袖子下的玄剑,要是他对宋锦瑜出手,应当活不过半刻吧?
在宋锦瑜的注视下,谢孤鸾最终站起身来,道了声:“告辞。”随即提剑离开。但走到院门外时,谢孤鸾忽然停了下来:“还有一事。”
宋锦瑜道:“但说无妨。”
“我进门时,宋大人曾说我又来了,为什么是又?”
宋锦瑜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他垂眸,信手弹起一段曲子,一边道:“很多年前,此处来过一个刚死的年轻人,和你一样,也是来找人的。只可惜吾当时不认识他所寻之人,是以也未帮到他,那位公子未在酆都留上半日就擅自入了轮回。这里的鬼魂虽来去如云烟,吾却从没见过这么急的,因此印象颇为深刻。”
“他是谁?”谢孤鸾眯起眼睛,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不就是你么……”宋锦瑜顿了一下,随后低笑一声,掩住嘴自言自语道,“吾似乎又说多了,阎罗王怪罪下来可就麻烦了。”
听到这里,谢孤鸾感到身体里的血液如沸腾了一般,困扰他多年的秘密在这一刻昭然若揭。他突然上前几步,沉声道:“是否是二十四年前?那个人的名字可叫燕离?”
宋锦瑜回忆片刻,道:“正是。”
谢孤鸾登即一切都明白了,为何从小到大阿澈就在他的梦里,为何夏临渊会认为燕离的梦就是他的梦。可悲可笑,燕离那一缕怨气未消的残魂投胎转世,换了个xing子,穿上另一副皮囊,在这世间重来一遭,留给他一场场乱梦,和一个必死的未来。
也难怪阿澈在下意识中选择了他。
燕离心有不甘带着怨气轮回,谢孤鸾虽没有他的记忆,但他在梦中所看到的场景,定是燕离想要传达给他的线索,那些梦引导着他,所以他才会一步一步走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