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校门口执勤的风纪委员她也认得,是A组的一个女生,总是戴着眼镜,表qíng十分严肃。曾经有一次这位姑娘和真田、柳生一块儿站在门口执勤,三个人格外统一的气场震慑下,过路学生谈话的分贝都平白低了几分。
她跑到校门前时,已经看不到其他学生的身影。见七叶气喘吁吁的模样,风纪委员什么也没说,抬手示意她赶快进去。七叶匆匆点头,奔向课室。
整个上午她都心不在焉。
「因为我有想要完成的事。」
「该为这一切承担责任的人是我,破坏你原本的生活的人也是我。」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代替我,作为七叶生活。」
这些话在她耳边jiāo错回响。原本的「七叶」一个劲儿道歉,又说要她帮自己完成心愿。
可是有关心愿的事,她一个字也没透露。况且即使完成了,她大概也回不去了吧。
代替她,在这里生活。轻飘飘的几个字,似千斤重。xing格使然,她自来不逃避任何事。唯独这个,她万万不想面对。
这副躯壳好重,背负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生存,原来是这样沉重的吗?她们两个毫不关联的人生难道就这样融在了一起吗?
「七叶」不曾吐露缘由,一切前因后果不得而知。
一并接受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和侵占了别人身体乃至人生的事实有多难?她可以数出无数个做自己的理由,却说不出哪怕一个字说服自己取代「七叶」的借口。
凭什么自己要无缘无故地成为别人呢?然而所有的不甘和悲愤都无人倾听。
qíng绪糟糕透顶,她佯装无事地和心晴说中午要自己一个人吃饭。心晴平时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做了一年朋友,她早就看出七叶心事重重。
看起来不能和自己说呢。明明对方昨天才好好安慰了她一番,结果今天轮到七叶不开心,自己却没办法开解她。心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挤出一句“一个人吃饭也要开开心心的哟”。
七叶捧着便当盒颔首。她只是心绪太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此之前她有时也会为前路未知、往昔已逝而郁郁,回过头后又嫌弃自己矫qíng。可是无论怎么提醒自己已经过了12年,她始终心存侥幸,万一哪天就跟来时一样,睡个午觉就回家了呢?
醒来是父母用熟悉的乡音争辩,妈妈嫌弃爸爸总是买一大堆用不完的东西,爸爸说趁着便宜多囤些有什么不好。而不是睁开眼后,陌生的结城夫妇叽里咕噜地用日语jiāo流。
所以认清现实后,她是实实在在地,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位同学,再往前走就是人工湖,虽然设有围栏、湖水也不深,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远离岸边比较好。”
七叶回头,是早上那位风纪委员,估计是巡视时发现自己怔楞中一直朝着人工湖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因此出声提醒。
见七叶没有反应,风纪委员继续劝说道:“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和别人说,不要自己憋在心里想不开。”
和严肃的外表不一样,意外地很为别人担心。
她摇头否认说:“我只是在想事qíng,没留神走到哪里,没有要想不开。谢谢你。”再怎么样她也不会自寻短见的,更别说眼下还是别人的身体,虽然似乎被qiáng行塞给自己了。
对方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眼镜掩饰羞赧之意,“这样啊,是我误会了,抱歉。因为看你早上竟然差点迟到,现在又一个人到人工湖这边发呆,所以擅自推测你是不是有心事之类的。没事就好。”
她的前半句话让七叶顿感困惑,问道:“嗯?这么说你认得我吗?”
风纪委员答道:“可以这么说,因为从执勤以来,你每天早上几乎都在同一个时间点到达,今天却迟了很久。”
原来是这样。
七叶道:“我没事,多谢风纪委员的关怀。请问你是?”
“松冈千代,1年A组。”
“你好,我是1年F组的结城七叶。”
对方确认她没事后,便作别去其他地方继续执勤。
七叶稍微站远了几步,避免再次引来类似的误会,而后望着秋天的湖水出神。
其实自己也早该认清现实了吧,都过那么久了,久到几乎想不起来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样。
心里已经快完全接受了这样的qíng况,只是还剩下那一点执念不肯放手,直至昨晚被「七叶」彻底否决掉那些许渺茫的可能x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