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沉浸于吃喝中仿佛要臻化境的葬剑此时眸正神清,半点没有醉意,正目光灼灼地瞧着他,“师弟且慢。”
张凯枫才被焚琴噎得哑口无言,又被一向厌恶的弈剑弟子抓住了手腕,顿时面色黑透,牙咬切齿道:“作甚!还要qiáng留不成?”若说这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师兄和陆某人毫无关系,他是不信的,猜都猜得出定是陆南亭的缓兵之计。他方才心qíng尚可,也不计较太多,恰好午膳送上门,便来用了饭食,这时却是不想纠缠了。若是这二人qiáng行要留客,动起手来他自也不惧。
葬剑无视他人面色的功力向来十分高明,面对张大魔君如此可怖目光,仍是坚决不松手,“我与师弟一见如故,师弟要走,怎么也得带上些许心意才是。师弟且慢行,待为兄为你收拾行装!”
张凯枫自觉没什么行装好收拾的,然而葬剑已毅然决然转去内室倒腾起来,他只得瞪视着兀自吃饭喝汤宛如养生老gān部一样淡定从容的焚琴。“你不管管?”
“他若把家底掏空,自是由他再重新添置。况且他再是如何,也不能将这竹屋与你背上,左右我吃住无碍,管他作甚。”说罢指了指兀自热气腾腾的浓汤,贴心问道:“与其gān等,不如再用些?”
又一次被噎得哑口无言的张凯枫完全不想再看到这碗【仙鹤汤】了,一眼都不想!
没多久,葬剑搂着一个包袱出来了,也不知他是怎样捯饬的,衣衫不整满面黑灰,火红的头发凌乱不堪,发尾还沾了一小片尘绪。焚琴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将桌上饭菜挪开了些。
看着仿佛chuáng底下打了个滚一般的葬剑,素来小有洁癖的张凯枫也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葬剑再一次顽qiáng地无视了小师弟嫌弃的眼神,抬手将那个沉甸甸的包裹塞入他怀中,混不顾会因此弄污了张大魔君雪白的袍子,“师弟,此坛辣酱为我开chūn所制,如今风味正好,为兄忍痛割爱,送与师弟践行了!”说罢还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个被包得严丝合fèng的坛子。
焚琴早知葬剑嗜辣如命,见其如此作为,素来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带出了些许惊诧与焦急之意,竟是站了起来。
张凯枫的脸色却是黑透了。
他见过离别送金银珠宝的,送古玩字画的,送衣衫马匹的,甚至是送酸诗几首的也见过,就是没见过践行送辣酱的!更何况……
“你故意逗我吗!?”他捧着那个坛子,看着一脸真挚的葬剑,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每个字里都是满满的杀气。
“虽是不成敬意,却到底也是为兄心意,贤弟为何如此见疑为兄?”葬剑还哭上了。
且不论一个脏污不堪的成年男子哭成梨花带雨是个何等惊悚模样,单只说怀中那坛子,便已让张凯枫怒火攻心了:“谁有空疑心你!这么浓的酸味,隔着包袱都闻得到,你与我说这是辣酱!?到底是哪个没诚意!?”
此时焚琴已走到他二人身边,暂且没去管葬剑,只对着张凯枫道:“莫理他,他醉了。”
张凯枫以目光示意他去看葬剑清澈见底的眸子,冷笑重复道:“醉了?”
焚琴不愧是能一张口便将鹅汤说成是焚琴煮鹤的奇男子,此时异常冷静,点头回应:“醉了。”说罢,回身盛了碗汤递给葬剑,唤道:“夫君。”
葬剑被叫得骨头都苏了,哪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哭,一双眼睛钉在焚琴身上,几乎都要看脱框了。
焚琴面色如常,全然不在意张凯枫的神色,“夫君请满饮此杯。”
葬剑二话不说端着碗一口闷到底,喝完兀自回味道:“此酒好生独特,竟有一股ròu香,入口鲜香甘醇,回味无穷。好酒!”
焚琴对张凯枫道:“醉了。”
张凯枫不得不相信这是真醉了。有些人醉起来就是如此与众不同。
焚琴一个手刀披晕了醉鬼葬剑,随手将他往座位上一丢,才小心翼翼地接去了张大魔君怀里的包裹,轻轻放置在离葬剑最远的角落里。
张凯枫回过味来了。眼前这人太虚观出身,中原人,嗜酸如命。感qíng方才葬剑醉得脑筋混乱,竟把焚琴的身家xing命给误翻出来,还要赠人,怪不得一向淡定的焚琴居然会cha手整治他了。
收拾完捣乱的葬剑,焚琴再一次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对着尚未出门的客人道:“他既是愿意赠你物事,你拿了便是。他平时就爱制些辣酱,都堆在伙房,看中哪个取了便是,拿最大的那坛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