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身后尽是些破败不堪的枯叶残枝,哪还有什么云烟雾饶,想来是地上腐叶多了,前些天又下了雨,湿气经久不散,形成了天然迷障。
前方树木稀疏些,地上也没太厚的污泥,故此雨水落下很快便蒸gān,没了这湿气腐气,便无法再致人迷路了。
张凯枫并未在意,既出了迷障,他便也由着坐骑行走。孰料走不多时,前方忽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张凯枫想也不想便长剑出鞘,指着前方喝道:“什么人!出来!”
过了许久,在张大魔君耐心即将告罄要亲自动手抓人之际,前方百年老树后,颤颤巍巍地转出来一个小女孩儿。
那小娃目测只五六岁,也是一身白衣,只是衣衫有些陈旧,倒是浆洗得十分gān净。一双沾了泥的小手扶着一个足有她半人高的大竹筐,转出来后她便把竹筐挡在自己身前,怯生生地躲在后头,只一双红彤彤的眸子兀自流着泪,偷偷打量着骑在马背上的人。
张凯枫也没料到树后面躲着的是个小女娃,他本以为会是yīn魂不散的陆南亭,故此言语间十分冷血bào力。此时见了躲藏之人的真容,倒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
那小女孩儿见他长剑锋利,始终直指自己,一双眸子顿时更红了,小脸皱起,仿佛下一刻便要嚎啕大哭,却又不敢出声,两颗米粒大的小牙紧紧咬着下唇,哭得浑身都一抖一抖的。
张凯枫一句话没说便吓得孩童哭都不敢哭出声,倒是不愧于他那可止小儿夜啼的美名。对着这么个孩童,他又不能如何下手,怏怏收剑回鞘,没好气问道:“躲在树后作甚,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小女孩被他一吓,哭得都打噎了,又吓得捂住了小嘴,点点头又摇摇头,浑不知在表达什么。
张大魔君头疼,翻身下马,自包袱里摸出一张饼子,用油纸包了丢给她。
女孩儿还以为要被如何责打,吓得抱住了头瑟瑟发抖。等了片刻不见身上有何疼痛,又闻到了饼子的香气,这才怯生生地自胳膊间抬起头来,看看身边的面饼,又看看眼前的人。
张凯枫抱着手靠在马儿身边。
女孩儿见他不靠近,又眼馋那饼子,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拿起了饼子,撕开油纸小口小口啃咬起来。
她这年纪刚是换了rǔ牙,如今口中细牙参差不齐,唯只门牙还能啃上几口,面饼里加了ròu,厚实得很,小丫头啃得异常辛苦。
张凯枫待她吃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家住哪里?来这深山老林里作甚?”
他一说话,小丫头还是吓了一跳,差点噎着,怯生生地偷看他几眼,才瓮声瓮气地回道:“采、采蘑菇……娘亲生病,要吃蘑菇。家在……下面……”说着便往林子外的山下瞄。
张凯枫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林密葱郁,瞧不出个所以来,只隐约看到有炊烟,想来便是那处了。
他看看女娃单薄的身子,皱眉,问道:“家中可有父兄?怎就放心教你一个人上山来,不怕有野láng大虫吗?”
听到野láng老虎,女娃抖了抖,显是有些怕的,却说:“娘说,父亲和几个哥哥打坏人去了,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很久很久才回来。山上没有老虎,我不走远的。”她年幼,家中又没几口人,加之说话口齿不清,声音又小,颠三倒四的才说出了些大概。
张凯枫大约了解了,这女娃家的男丁约莫是征兵打仗去了,只留下娘儿俩,母亲还病了,家境当真说不上好。
那女娃吃了几口饼子,又把剩下的大半包好藏入怀中,扶着竹筐小声问:“哥哥,你要蘑菇吗?娘亲说,拿别人的东西要给钱,我……只有蘑菇,换你的饼子,好不好?”
那竹筐里只有浅浅一层蘑菇,孤儿寡母尚不足以饱腹,更何况是张大魔君。“我方才吓着了你,这饼子是赔礼,不用换。你告诉我下山的路,我再给你几张饼。”
小丫头从没遇到这般好事,傻愣愣地呆了一会儿,局促地点头又摇头,“问路……不要钱的……”
张凯枫牵着马走近了几步,见她虽然仍有些紧张,却不再瑟缩躲避了,便伸手将她小小身子抱了起来,“山路难行,你给我指路,我送你回家。”说罢便挑起竹筐,带着怀中的娃儿上了马。
小姑娘局促地窝在张大魔君怀里,脏脏的小手缩着,不敢碰脏了那身一看就十分昂贵的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