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了夜安城的大将,统帅一方军队,将大荒作为进攻的目标,心里却有一个角落,时时刻刻藏着记忆中的弈剑听雨阁。直到他再一次见到陆南亭和江惜月。
现实中,他和江惜月的接触并不多,二人只能算是相识,不曾jiāo恶,却远不及梦中那个时不时会照顾他的师姐。
然后他看着江惜月为陆南亭打开裂隙,一掌将人推入裂隙中,自己却落入魔侯手中。被送入裂隙中的陆南亭身负玉清剑匣,回头时却没来得及看一眼那个笑颜如花的师妹,更不曾看到远处御剑而来的张凯枫。
江惜月最终死在了张凯枫的怀里,他浑浑噩噩地唤了一声江师姐,却因此被贬去主将职位,只能作为军师副将留在军中。
自此以后,梦中的一切和现实完全融合,再无一丝差异。
张凯枫以幽都智囊之名扬名天下,不多时便受幽都王传召陛见,荣升幽都魔君,入主夜明城,统领北溟南三城,受尽无上荣光。他开始剑指大荒,刀锋直指弈剑听雨阁,他开始让所有人给陆南亭带话,一句十八年前君何愧,看尽了无数地笑话,留下了无边的揣测。
世人皆说他手段残bào,喜怒不定,唯独那个被带话的人,始终安然地守在天虞岛,仿佛从不曾被影响到。
他不知对方到底什么心态,有心要去亲自见上一面,却总不得空,直到南海的轮回塔内,才重又见上一面。
轮回塔内机关重重,到处都是幻影陷阱,他一路走得辛苦,总算破开心障,才从幻像脱离,便又见到了陆南亭。
他的陆师兄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蓝色长衫,青冥长剑,气质温和从容,却是言语如刀,一心一意斩妖除魔,从不曾后悔过。
他说“魔君早已脱离弈剑听雨阁门墙,这师兄一称,在下担待不起。”
他说“斩妖除魔本是弈剑听雨阁职责,我让妖物坠下悬崖,有什么不对!”
他说“即便是后悔,我也只后悔没有让你早一点死,免得如今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这就是他的好师兄,弈剑听雨阁十七代掌门人,陆南亭!
内心深处渺小的、尚未燃起的期待再一次冷却成灰,只剩下了冰冷的恨意和杀意,几乎要让他失去理智,只想将那令人作呕的正义面目斩杀于剑下。
他从未如此恨过!
陆南亭刚刚将枯枝架起,清洗剥离gān净的野兔穿在树枝上,正要点火烤ròu,却听背后咔嚓一声轻响,似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他没回头,“小枫,你醒了?我才要生火,你若等急了,不妨先用些野果垫垫肚子,莫要饿着了。”
回应他的是火红色的剑光。
电光石火间,陆南亭贴地一个侧翻,剑光几乎擦着他的长发斩过,却只留下几缕被削断的白发。他长剑出鞘,自下而上封住了袭来的凌厉剑招。
这般快的反应,一是由于多年来的殚jīng竭虑,二是因为听见了背后的动静,三来……张凯枫的杀气根本没有隐藏,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重的杀意笼罩在他一人身上,如何能不让他心生警惕。
早在被纯粹杀机笼罩之时,他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这才封住了张凯枫从背后袭来的一剑。
“小枫?”长剑jiāo击之下,透过澄澈剑身,张凯枫原本略带浅紫的瑰丽双眸早已染成血色,如同身陷地狱的修罗化身。陆南亭已知不好,忙不迭闪身让开他的长剑,提高声音唤道:“小枫!你醒醒!”
“陆南亭……!我要杀了你!!”张凯枫却没有给他任何喘息时间,一剑未中,下一剑立刻袭来。他的剑法虽脱胎于弈剑听雨阁的剑术,却是在困shòu刑牢中、生死存亡间磨练出来的杀人剑,早已不复剑阁传统的风流潇洒,而是招招狠辣刁钻,只为夺人xing命而存在,没有任何花俏的剑路,所有的变化和后招都只为一个目的——杀!
陆南亭一来天赋不如他,二来也从不曾如他一般十多年挣扎于生死之间,是以在剑招上其实并非他的对手。如今张凯枫失去神智,招招紧bī,他只能节节败退,好在他基础扎实,虽无法胜过,但若一心只取守势,张凯枫要攻破他的防御也不是件易事。
再一次dàng开当胸一剑后,陆南亭额角已有些见汗,被bī得几乎láng狈不堪。“小枫!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是我!”
“杀的就是你!闭嘴!给我去死吧!!”被魇住的张凯枫哪里还听得进去旁的言语,他耳中不断响起的,只有梦中那些冰冷锋锐的言辞,一句句如同刀子一样扎在心头,如今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也自动转换成了那些伤人的言语。在幻境中越陷越深的张大魔君加qiáng了攻势,剑招势如破竹,愈发凶狠凌厉,“你不是要斩妖除魔吗!?我就在这里,你来啊!有本事,你来杀了我啊!!陆!南!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