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虚留浑身发冷地缩成一个球,一目连不再独自一人站在阵前,他俯下身一手抱起癸虚留,俊美清秀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焦急;他的另一只手中升起淡淡的光芒,正伸向癸虚留伤处的中途却被小姑娘有气无力地一巴掌拍散了光芒。
一目连像是在哄一个任xing的孩子,即使心急如焚,语声却始终温和:「休息吧,已经足够了,接下去便jiāo给我吧。若我这百年得此结局,终究无甚遗憾。」
癸虚留哆嗦着发白的嘴唇,很想咆哮出声,什么无甚遗憾!遗憾大了去了好吧!
不管怎么死,都是遗憾的,死亡永远都是一件憾事。
她咬牙切齿地用那双异色的眼睛瞪着一目连,道:「我可不是那些愚蠢的村民,什么都要靠神明……」
「如果只有神明才能救你,那让我来当这个神明好了!」
jiāo给你jiāo给你jiāo给你……所有的事qíng都jiāo给你,连死亡都要jiāo给你去实现,这本来就太不公平。
在一目连惊愕到茫然的眼中,小姑娘隔空点了点他失去的右眼,毫不避讳地面对着空dòng骇人的眼窝有如立下誓词,道:「我将与你同在,直到我的血液流尽。」
但没有等到她真的失血过多而死,有猎猎风声从山林那方传出,伴随着一股雄浑深厚的妖气如千万大军压境般冲将过来。参天古木之中龙吸水平地而起于密集的林中生生开出一条道来,数十棵巨木被拦腰折断,这阵直径庞大的卷风迫不及待地破出重围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两面佛毫不留qíng地撞了过去,其间混杂着锋锐如刀片的无数黑色羽翼,使风bào呈现出一股灰黑压迫的可怖势态。
战局陡变,两面佛不得不使出神罪连击来抵抗这阵风云变色的惊人攻击,癸虚留只听一目连一贯平稳的声调里带上了一丝喜悦之qíng,道:
「是他!没想到他会来……」
癸虚留虚弱到发不出声音问到底是谁,而一目连也来不及解释,瞬间正色放出风符,金龙像是得到命令般jīng神一振,发出一声高亢的吟啸。
「风神之佑——」
随着一目连的断喝,金光点点融进了黑色的bào风之中,原本就十分可怕的bào风竟然又平白增长了数倍的力量!
这下两面佛立刻捉襟见肘,愤怒地嚎叫也拯救不了他的风雷被打得七零八落的下场,在两相碰撞之下,更是一场妖力的狠绝对决。短短一瞬间风bào碾压击碎了两面佛的妖力,癸虚留只觉得这短暂的jiāo手简直是天昏地暗,她被一目连以手挡住了眼睛,只能听到耳边风声鹤唳鬼哭láng嚎。
直到声响渐缓风声变得徐徐,挡在眼前的手忽然撤去,她迷迷糊糊地抬眼去看,却好像看见了一幅天作。
天空被气流豁然划开了无数道口子,云层仿佛是被乱窜的气流搅碎后的一条冬被,厚处仍保留着浓墨yīn翳,薄处却呈现出灰白jiāo替的棉柔感,灿烂的阳光从云中无数裂隙间洒落下来,雨水瓢泼,被金色的光线衬得晶莹剔透。
身负黑羽双翼的男人戴着古老的面具抱臂临空,他转过身来,身后有金灿通透的雨帘和淡薄绚烂的虹色为其加冕。
撑到极限的癸虚留晕倒之前,以为自己看到了……
一只鸟人?
……
云雨初霁,温暖的阳光再度照耀这片大地,在光照之下的黑羽泛着一层如墨玉般润泽的光华,来者从空中落下,羽翅轻巧收拢,他迈步走来摘下面具托于手中,露出一张清俊淡漠的脸孔。
一目连将担忧的视线从癸虚留身上转向对方,虽有喜色却难掩焦虑地勉qiáng一笑,道:
「许久不见,承蒙相救了,大天狗。」
大天狗冷淡却不失礼地点点头,目光落到了一目连怀里的小姑娘身上,这孩子生命气息已经非常微弱,尽管如此,她仍然散发着对妖怪而言极为致命的诱惑气息。
一目连与他不必多言,两人默契地不多耗时于寒暄上,而是转移到了一目连的神社遗址,那里虽然已经不存在真正可以遮风挡雨的建筑,但环境仍然清幽宁静,遗留着曾经的神圣力量。
一目连眉头轻蹙,轻柔地将癸虚留放在gān燥温暖的糙坪上,用所剩无几的灵力吊着她的xing命,这孩子的身体复原能力很qiáng,只要撑过这一段就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大天狗抱臂驻足于树荫之间,半现于光下,半隐于yīn影,他抬头仰望打量周围的古树与静谧的青苔,树叶错落间湿润的风穿行而过,落下一片青huáng的叶片在他肩头的一滩光色之中,如翩蝶般温柔又腼腆地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