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扑过去,面前只有一团刺目的白光,那些喧杂纷乱的说话声也似乎一并消失了。
叶锦城醒了过来,屋内光线昏暗,他看见jīng工刺绣的帐顶。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还在下,叶锦城觉得有些冷。他拢住衣襟,走到支起的窗前往外看。后窗下的糙木被雨水滋润多日,正显着huáng与青的jiāo织。他倚着窗棂思索了很久,却连今夕何夕也弄不清楚,索xing不想了。只是屋子里似乎少了点什么——对,少了个人。他正在这么想着,陡然听见轻轻的一声叹息。
那声音似乎很近,又很远,好像从绵绵烟雨里面传来,又似乎是有人从后面环抱住他,在他耳畔轻轻chuī气。
“明烛……明烛?是你么?”他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喃喃自语,四下环顾了一圈,却什么也没看见。
外面的雨更是下得紧密起来,天色yīn沉沉的,只听见雨打屋檐嗒嗒作响。
小丫鬟进来收拾盘子,又送进药来。她是个年轻的姑娘,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小,胆子也小,她觉得害怕,动作也就格外快些。
她知道少爷从来不伤人,就是神智不大清楚。可到底是疯人,总归叫人害怕。她匆匆端了东西,没想到叶锦城在后面叫她道:“你且站站。”
她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的盘子摔了。好不容易稳住,才回身怯怯地看了看叶锦城,他穿着白色的里衣,只有身上披着杏子色的外套,脸色苍白地站在窗根下。她注意到他用左手按住右肩,眉头轻微抽动。
“少爷可是肩膀痛?我去请白先生……”
“没有,”叶锦城的声音飘忽,他肩膀显然是因这yīn雨天而痛着,可神思飘忽,似乎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没有,你……看见明烛没有?”
小丫鬟松了口气,这是常有的问题了,她按照白先生的jiāo代回答过数十次,倒也不怕,尽管她并不知道这个叫陆明烛的和少爷发生过什么。
“少爷忘了?陆公子出门有事了。”她笑道,“要得好几日才回来呢。”
“出门有事?”叶锦城露出惯常有的迷茫神色,“出门有事……出门有事……”他喃喃地重复了几回,突然抬起头来,“我刚才听见他叫我了!他不是回来了么?”
“没有,少爷听错了,陆公子还没回来呢。”她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只因叶锦城两眼盯着窗户外面,道:“你听,他叫我呢。”
“……少爷听错了,是雨声。”她觉得后背开始泛起森森寒意,端着盘子的手臂也开始酸痛,不得不将盘子放回桌上,“我去请白先生吧?”
“你听,真的在叫我呢?”叶锦城脸上的神色突然急了起来,“你去开门呀?”
一股凉津津的寒意从后心涌上来,双肩都能感觉到森然,她后退了一步,竟然不由自主地侧耳细听,哪里有什么人声,这屋子在雨天yīn暗天光下,显得格外幽深,只能听见森森的雨打屋檐声,院子外面种着些芭蕉,此时从半挑起的窗户中看出去,那些绿也开始浓艳得诡异。她打了个哆嗦,正要敷衍说去开门,以便去请白先生来看,突然又听得叶锦城道:“明烛,你回来了?”
四下除了他俩没有别人。叶锦城脸上却绽开笑容,他凝视着窗户外面,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可除了昏暗天光,和芭蕉糙木,绵密的雨帘笼着青瓦白墙,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她毛骨悚然地看见叶锦城靠近窗子,他那模样似乎有点困惑。
“明烛,你怎么站在外面?下雨了,不进来么?”
她已经吓得浑身僵硬,却还是qiáng撑着往窗外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除了yīn暗的雨帘,什么都没有,屋子里静谧得可怕,只有叶锦城还在低低对着窗户说了几句什么。她陡然觉得一阵凉意从头到脚,像是寒冬腊月里被冰水浸了个透彻——这位陆公子,是少爷念叨了许久的,可也没见他回来过,少爷又是这个样子,这陆公子,莫不是已经死了?她战战兢兢地看了叶锦城一眼,后者依然站在窗下,像是跟人说话,yīn暗的屋子里他白色的衣服和微微佝偻着的肩头,像是个孤魂。
她哆嗦着往后退了两步,差点绊倒在门槛上,好容易稳住了,随即转身飞奔而去。
白竹带着人来的时候,叶锦城刚刚走到门口,他已经穿戴整齐,虽然一脸病容,袖口和腰际却用带子束紧,像是他生病之前在商会做事时那副惯常的打扮。他身上没佩剑——屋子里的所有利器,早就被叶思游带着下人收走,gāngān净净一件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