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霆从没听过这语气,不禁一愣,只道这人似乎不如看起来那么清醒,便索xing撤了手,让他自己弄。
叶锦城自己看不见,摆弄了一会也不得其门,不耐烦起来,一手扣住,竟是慢慢用力往下扯那发冠。叶九霆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那冠被他扯下来,上面扯落了好些头发,叶九霆看着都觉得头皮发痛,叶锦城却是浑然不觉一般,依旧冷着脸走到chuáng前,把那冠随手一抛,只听一声响,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叶九霆在屋中觉出酒气来,让人不舒服,便想要去开门。哪知叶锦城猛然道:“你gān什么!”
“开门啊?透透气。”
“吵死了,让它关着行不行?”叶锦城说着往chuáng上一倒,叶九霆跟着他这么些年,除了多年前他病着的时候,几时见他这样难伺候名堂多的模样,一时不知道怎样才好,便走到他跟前,chuáng上铺着水红色锦缎chuáng单,衬着他一头白发,叶锦城躺在上头,脸色看起来又白了一分。叶九霆自己也不舒服得很,却还是弯下身道:“师父,你没事吧?我去叫他们给你煮醒酒汤——”话没说完,就见叶锦城一睁眼,叶九霆一愣,只觉得那双眼睛平日里含混温柔的qíng绪都不见了,目光尖锐像钉头一般戳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怔住。哪知道叶锦城伸出双手,一下捏着他的脸道:“不用了,回你自己房里去老实呆着吧……你们……这样人,什么事都做不好。……不敢……劳、劳动尊驾。”
叶锦城似乎突然是酒意上头,转身向里,一手搁在薄薄的被子上,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叶九霆站着,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再想起今日田杏子最初对自己说的那番传言,突然觉得一股酒气从胸口直涌上来,bī得他眼角酸痛。
他听见师父方才说的,是陆明烛的名字。他看了看叶锦城,叶锦城似乎已经睡着了,眉头却紧紧皱着,极不舒服的模样。他想起方才叶锦城嘟囔着去摘发冠时说的话。好沉,压了这么久,脖子都要断了。
(八十七)
天色重新黑了下来。村庄在沙海的边缘一角,被茫茫的huáng沙衬得无比渺小。陆荧燃起一盏孤灯,从半开的窗口看了看昏huáng的天际。一旁的陆明灯打发手下一小队人各自去别处休息,一面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外面。
“看这样子,是要起沙霾了。我们出来两日了,还没有见到人,恐怕是不是让他们给跑了。”
“哪这么容易跑?”陆荧瞥他一眼,“他们跑不了,也不能跑。若是他们跑了,我们失职,恐怕也就死到临头了。”
陆明灯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沉默地低头擦拭弯刀。陆荧啪地一声合上了窗户,道:“之前已经发现他们的踪迹,跑不了的。两日没睡了,再不让其他人休息,就算赶上了,我们也未必能胜。先在这里休息两个时辰,半夜启程。”
他说得很是笃定,其实自己也已经累得不行,需要勉力才能支持得住。陆明灯不再说话,自顾自转头睡去,陆荧一沾chuáng铺,也就立时合眼睡得不知人事。
半夜时分他被陆明灯推醒。陆荧反应极快,立时翻身坐起来,双手去摸弯刀。陆明灯转身猫着腰站到窗fèng前,向外窥探。陆荧悄无声息地凑上前去。
“怎么了?”
“别出声,师兄,你看外面,他们回来了。”陆明灯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几乎是贴着陆荧的鬓发在耳语,“……外面不够亮,你仔细看看?”
这个村子很小,村民此时断然都睡下了。陆荧眯起眼睛仔细看去,果然看见几条人影在前方鬼鬼祟祟地来回走动,没发出半点声音。
“前面是孔雀海,他们定然是没有食物和水了,只能趁着夜晚,冒险回头来找,”陆荧也转过头咬着陆明灯的耳朵,用极低的声音窃窃私语,“方才看那样子,迟早要有沙霾,他们就算在沙漠边沿暂时找地方安顿下来,也一时半会不敢深入……别惊动他们,让他们拿了东西,找时机悄悄跟着就是了,务必一网打尽。”
陆明灯的神qíng在黯淡的光下看不清楚,语气尽管极低,却也带着淡淡的懊恼:“我们失策了,不该将人分开两处来住,这批带出来的人有些还年轻,万一发觉了,沉不住气怎么办?”
陆荧沉默着,大约也是因为后悔。可他们之前也确实没想到,这批人无奈之下会摸回原处。两人只好沉默不语,gān脆期望借宿在别户人家的弟子没有发现这些人回来才好。可往往事与愿违,过了没多久,就听见外面陡然传来几声轻响,随即有人呵斥了一声,纷乱的响动一下子连成一片,陆荧懊恼地叫了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