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深深地将头埋到臂弯里。唐天霖沉默了一阵,叶九霆看不见他眼底里闪烁着好些复杂的qíng绪。良久之后,唐天霖才走上前,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叶九霆的肩膀,转身带门出去了。
“别担心,会没事的。”
本来特意来丐帮一趟,是打算敲定叶九霆和田杏子的婚事,没想到横生枝节,多了这么一出。不过好歹之前的正事已经办完,田杏子的师父也同意这门亲事,叶锦城休养了足足半月有余,才稍微好了一些,又过半月,就怎么也不肯再在丐帮呆下去了,急着要回藏剑山庄。叶九霆虽然不同意,也无可奈何,只好暂时告别田杏子,跟着叶锦城一同回杭州。
他们发生的这事庄内早就知道,抵达的时候,叶梅芳还特意出来接了一下。这些年来,叶锦城遵守约定,极少与他jiāo往,不到有正事非见面不可,从来不去打扰叶梅芳。只是这些年叶梅芳已经娶妻生子,叶九霆在叶梅芳门下习剑,与叶梅芳的孩子们混得极熟,这些孩子都喜欢跟着这个师兄玩,也就常常去叶锦城那里,叶锦城对小孩子一向友善,很得他们喜欢。时日一长,叶梅芳虽然仍然不愿与他多打jiāo道,有事却也会来帮忙。
“九霆,你跟我来。”叶锦城伤势未能痊愈,一路又旅途劳顿,叶九霆安排好了下人伺候,叶梅芳这才使个眼色,将他叫出门去。叶九霆看见师伯神色严肃,也不敢多说话,只好低着头跟出去。
“此番到底发生什么事?”叶梅芳脸色有点难看,“我方才替他把了一下脉,内力本来就所剩无几,这下更是散得不成样子……你——”
叶九霆一脸痛悔。叶锦城在丐帮养伤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照顾,本以为师父会责备自己,可是叶锦城一直很少说话,多数时候因为体力不支在沉睡,醒着的时候又只会静静地打量自己。叶九霆虽然满心愧疚,想跟师父道歉,却又觉得分量太轻,反倒一直说不出口了。自始至终,叶锦城半句指责的话都没有,只是在临启程的时候道:“过几个月,到了合适的时候,就再来丐帮提亲,给你和田姑娘办婚事。”
叶九霆低着头,一五一十将事qíng说了。叶梅芳听罢沉默良久,才道:“你说得不错。他之前的qíng况,我是知道的,虽然这两年好了许多,可也断然使不了重剑。大约是你说的,qíng急之下qiáng行压榨内力,救了你,这才……”他说着摇摇头,又沉默下来。
风从庭院中间穿过。叶梅芳看着满园葱茏,片刻后才道:“九霆,这些年你奇不奇怪,为何我会教你山居心法?”
叶九霆闻言一怔,又终于点了点头。他是知道师伯与师父当初的那些尴尬的恩怨,心里也一直暗自奇怪,为何师父与师伯这些年几乎不打jiāo道,师伯却一直教导自己武学。这些事qíng他纵然有疑问,却也明白当年的qíng仇着实复杂,不敢发问,没想到叶梅芳如今主动提起。
“……我到现在还记得,就是师叔去世那年,”叶梅芳低着头,“冬天。你师父去找我,他说自己没法教你山居武学,你也渐渐长大了,只恐耽误了你。我当时心有顾虑,怎么也不同意,你师父……跪在我面前……给我磕头。这样,对,就是这样,”他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这样跪在我面前,给我磕头,求我教你山居心法。”
叶梅芳说完这句话,摇摇头,转身走了,留下叶九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风chuī得初夏绿意盎然的庭院树木发出沙沙的好听的声音。
夏季的白天变得很长,吃过晚饭,天色还亮着。叶九霆煎了药端进去,就见叶锦城斜靠在窗边的一张软榻上,正在往窗外张望,似乎是很想出去走走,又力不从心的样子。他似乎没感觉到叶九霆进来,直到叶九霆放下东西,他才惊讶地转过头来。
“师父,喝药。”叶锦城因为他那不同寻常的语气惊讶地扭头,就听见叶九霆实实在在地哽咽了一声,他诧异地看着这年轻人一双通红的眼睛,“师父……师伯当年,为什么教我重剑?”
叶锦城发怔地看着他,叶九霆红着眼睛站在那里,那么高的个子,却显得着实可怜。叶锦城诧异了一阵,终于慢慢回过神来,重新靠回软榻上去,摇摇头。
“都是过去的事qíng了,”他的声音很无奈,“师兄也是,还跟你提这个做什么?你就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