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知道,然后呢?”
“以前年轻的时候……十几年前,我有个相好的,他不是中原人……嗯,”叶锦城眼神恰到好处地躲闪起来,“后来……后来他跟人跑了。”
洪英闻言咋舌道:“唔。然后呢?”
“……人都跑了,我还能怎样,结果七八年前,我上长安做生意,又遇见了。人已经是穷困潦倒,只带着个孩子,请医问药,人还是……死了。这孩子没亲没故的,我总不能就这样丢开手去,就留下来了。”
“哦……哦,是这样。”洪英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他喝多了,全然没有注意到叶锦城在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可只是感慨了两声,他突然一转头眼神发亮地盯着叶锦城,叶锦城心里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什么地方说得不对被他听出来了,正在紧张,却见洪英凑过来到他面前,像打量什么新奇物件似的打量起他来。
“哦——那你这意思就是说,七八年前——你到了三十岁都没成亲,然后收养了这孩子也不是你的种……啊呀,你还真是……”洪英一面打量他,却突然一仰身靠回椅背上,发出一阵足可以算得上是惊天动地的狂笑,“哈哈哈哈哈——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qíng种!就为了你以前那个老相好,不成亲也就罢了,居然还替别人养儿子!哈!哈哈哈哈哈!谁知道这是她跟谁生的!哈哈哈哈哈!”
“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叶锦城涨红了脸,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你就不能——你就不能不要说出来么!给我留点面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自己帮别人养儿子,还怕别人笑不成?哈哈哈哈——”
叶锦城瞅着他笑得前仰后合,自己竟然也觉得无端地难堪起来。只不过这种qíng绪对现下来说只是有利,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红白jiāo错着一张脸道:“是你自己要听,听完了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别笑了……我说别笑了!”
他这恼羞成怒的模样做得十足地像,着实把对方唬住了。洪英以为他真的怒火上头,一愣之后也qiáng自忍住了笑容,反倒安慰起叶锦城道:“好,好,我不笑了,哎呀,别这么瞪着老子,我保证不给你说出去,就是了!别觉得丢人,来,坐,坐这儿——兄弟,我跟你说,就算是男人,谁没有那么一两件丢人的事qíng?你猜猜老子是怎么从的军,跟着大燕皇帝打江山的?”
叶锦城装作qiáng忍怒意的模样坐下来,但是心里已经放下了一半,他知道洪英这副模样,是已经相信了他说的话。只是这时候是酒意上头,就怕他回去细想。不过现在他顾及不了这么多,只好道:“怎么?”
“我原来呢——就在家乡,做些普通买卖——直到有一天回家,发现那个贱人正在跟别人快活!老子一怒之下拿了把刀,把这对jian夫yín妇大卸八块——嗯?”他一手搭在叶锦城后背上,一手比划了个用刀砍的手势,“后来被发配充了军,军营里的人赏识老子,才走到今天这步——你啊!你看看你那副怂样!要是换了老子是你,当初那个相好的要是敢甩了老子,老子当场就一刀劈了她!”
他说着又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猛拍叶锦城后背。叶锦城叫他拍得差点吐了出来,却也忍不住大声笑了。这笑一半是对洪英说的这件事本身嘲讽的笑,另一半是因为他明白,洪英将这等丢人的事qíng都告诉自己,显然关系比之前要更近了一步。他简直忍不住,越笑越想笑,可心思一转转到之前陆嘉言所说的qíng况上,顿时就焦急起来。好在洪英笑着笑着,突然gān呕了一声,自己弯下腰去先吐了出来。叶锦城忙不迭地拉开距离,差点就被吐了一身。他一面思索着方才陆嘉言的话,一面赶紧叫洪英带着的láng牙军士进来好生照料,一面找了个借口先告辞去了商会。
先前喝了太多酒,头还晕着,可是一见到陆嘉言,他立时就清醒了。已经晚了,商会里人少了许多,叶锦城将陆嘉言带到里面,道:“今天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出去,天已经要黑了,我明天早上来这里找你,你今晚千万不要出去。到时候一起去找你师父他们,听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