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我做什么?又不是为了你。”陆明烛的声音听不出任何qíng绪。
“……我……还是要谢谢你。这一次的事qíng……你们上面……会不会怪罪你?”
“这又不是我的错,我这样决定,纯属qíng势所bī,无奈之举,他们怎么会怪罪我。”陆明烛回答得斩钉截铁,还带点不屑,倒叫叶锦城愣了一下。他还记得好多年以前,陆明烛在教中任职,平日里做事兢兢业业,遇到问题忍气吞声,经常将责任归揽到自己身上。他当年还半开玩笑地调侃过陆明烛,该认的错就要认,不该认的就不要认,不然迟早会吃亏。那时候陆明烛的xing子太温和,总是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愿意麻烦别人,可是现在,他似乎变得彻底了。叶锦城想着想着,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往下,移到陆明烛低垂着的手腕上。借着林子里漏下来的那一点微幽的月光,陆明烛手腕上的那个铁环还在,很是扎眼。他曾经在无明地狱里呆了三年。叶锦城不能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不过光听名字,就让他心痛不已,追悔莫及。
“真的不会怪罪你?”
“叶锦城,我现在,没有那么好心。”陆明烛冷笑。
叶锦城不敢再多嘴了,陆明烛倒是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多,只是又沉默地不知道想了一会儿什么,突然道:“你该回去了。”
叶锦城听得出他的语气重新恢复了那种冷漠。两人驻足而立,这才发现沉默不语地漫步的时间太久,已经不知不觉地穿过桉林到了洛水边。湿润的水汽在夜色中,混合着糙木的味道扑面而来,还有那种泥土的地气。他太眷恋这种难得的温柔和平静,简直不想回去,可是又并不敢违拗陆明烛的话,只好转身准备往回走。
“对了。”陆明烛突然转过头,语气里能听出沉思和疑惑的痕迹,“你来之前,我听人说江津村那边出了点事,好像是有人找不到了。你来的时候看见不曾?”
“哎?”叶锦城一下子想起之前的事qíng,“……看见了,我还特意上前问了几句,说是江津村的村民,白天下地gān活,到晚上了也不见回来,村民们好像说要出去找。”
“奇了,”陆明烛摇摇头,“我问过据点的弟子,这江津村这么些年来一直很是太平,没出过什么事qíng,打家劫舍的人也少……再说了,就算是打劫,哪有人会去打劫下地gān活的人?”
“哎,我看他们是想多了。”叶锦城不以为然,现在事qíng总算有了转机,他现在心qíng好得很,因此看什么事qíng也都不是事了,全然忘记先前出来的时候他自己也曾经觉得奇怪过,“那些下地gān活的,都是村子里的年轻人,没准先前约好了,又怕家里人不同意,所以偷偷结伴去城里找乐子去了,玩起来就忘了时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找乐子?”陆明烛的语气难得透露出一点尖刻和嫌弃,“你以为人人都能跟你一样——”他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住了。
他们已经走到林子中间。这桉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长得倒是很密实。今晚本来月色还算皎洁,可是给这密林一挡,立时就黯淡了许多,此时又恰巧飘过来几片黑云,林子里仅有的那点光立时就暗了下来。他俩离得近,因此还能看得清对方。叶锦城看见陆明烛仰起头,像是发现了什么。
“……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陆明烛的声音很轻,并且突然透露出一股警觉的意味。
叶锦城抬起头也用力嗅了嗅,却只有泥土的腥味。到处都是飞舞的萤火虫,可它们的光亮太弱,根本照不清什么。他又嗅了嗅,那泥土的腥味中,似乎还真是夹杂着一缕别的味道,很淡很淡,在他还没有辨别出那是什么的时候,就消失了。叶锦城正想再仔细分辨一下,突然林子间chuī起一阵夏季的夜风,里面送来糙木的清气和洛水上湿润的水汽,一下子就将之前的那一点疑虑chuī散了。
“没有啊,你是不是弄错了?”
陆明烛不置可否,只是自己再用力嗅了嗅,好像的确是没有什么。他停了一会儿,突然道:“……我改主意了,明日就去见那个倾月。那女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拖得越久,就怕她又想到什么新花样来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