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明烛哥也是这么说的!我自己后来想了想,大约也是这样!”
“什么大约,一定是她们做的。”叶锦城面无表qíng,只是这样的神qíng,配上他那红肿起来的脸颊,显得有点可笑。叶九霆不敢多看,赶紧低下头去,道:“师父,你看这……”
“我去见江津村的村长。”叶锦城站起来,将发带解散了,重新随随便便地一挽,“九霆,你过来。”
“是,师父,我做什么?”
“你听好我下面的话,一个字都不要漏掉。”叶锦城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搁在叶九霆肩上。漫长的二十年岁月悄悄流走,当年像豆芽菜似的孩子,连小小的重剑都拿不动,现在却已经比他还高,需要他微微仰着头才能看清面容,“你立刻找一身衣服,和寻常村民穿的一样就好,沿着洛水,从东面那一条道回洛阳。在这里,用走的,一过了北面红衣教营地,出了洛道,立刻找驿站或者随便什么地方,只要能买到马,快马加鞭回洛阳。回到洛阳,一刻都不要耽搁,先回家把陆嘉言送回屠láng会营地,然后将这里的qíng况如实转告他们,再回家收拾东西,让杏子带好孩子,随时等着我的消息。我算了一下时间,如果三日之后我不给你传信说无事——对,哪怕只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你也立刻带着杏子回杭州,一切生意不要,放下不管,哪怕一路改姓换名,也不能给人认出来——越快越好,一刻都不得耽搁。你没有时间休息了,现在就收拾东西走人——辛苦你了。”
“师父!师父你等等!”叶九霆的眉头深深拧起来,他从来没有听见过叶锦城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后心一股冷意蔓延,不由得机伶伶打起寒颤来,“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方才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叶锦城突然厉声问他。
“……是,听清楚了。”
“现在就走。”叶锦城返身去找了佩剑挂在腰间,在昏暗的烛火中,叶九霆看见他银色的眉头闪闪发亮,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渐渐柔和起来,“……当年师父把你托付给我,说是托付,我其实知道师父的心思,”他突然微笑了一下,“说是让我做你师父,其实多年来,反倒是我蒙你照顾更多些。九霆,我这一生做过好多错事——对不起的人太多。世人常说,一念成魔,我一念之差,连累多少人跟我受苦。你跟着师父多年,师父没什么能给你的,是师父对不住你。如果真的要回杭州,和杏子好好过,那样师父也就安心了。好了,这就去吧。”
“师父……”他这一番话像是jiāo代遗言似的,直弄得叶九霆毛骨悚然起来,“师父,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跟我说一声,我好歹也……”
“多说多错,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小心避开红衣教的眼线。去。”叶锦城拧起眉,却见叶九霆只是左右为难,站在那里半天不动,随即双眉一耸,厉声道:“去!”
叶九霆无可奈何地转身要走,却一步三回头地转身看叶锦城,那神qíng像是要哭出来了。叶锦城咬咬牙,狠下心转身不再看他,片刻后再回头,只见叶九霆已经不在庭院里了。
叶锦城深吸了一口气,拿了轻剑转身出门。门口商会的其他人见他转眼这样好端端地出来,无不惊异。叶锦城简单嘱咐了几句,让他们原地别动,随即动身去找江津村村长。
qiáng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每一个做生意的人都再明白不过。江津村这些年来都还算平静,虽然明教和红衣教一直在这里互相争夺势力范围,也会给这里几个村子的人带来一些小的困扰,可是一次死了这么多无辜的村民,还是头一回,也难怪村民会qíng绪失控,以至于扣留陆明烛。夏日午后的骄阳升起来了,后背上忽冷忽热的极是难受。叶锦城在村中的小路上站住了,用手按住额角,竭力忍着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他才从那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整个人难受到了极点,却又不得不qiáng打起jīng神思索,快速安排所有的事qíng——只因为他方才一听叶九霆描述,就知道事qíng已经到了极其不好办的时候。倾月坐不住了,开始硬生生地下手bī迫他们。而他们恐怕比倾月想得还要经不起拖延。
陆明烛被反剪了双手捆住关在一间屋子里,自始至终他都坐在那里,闭目不动,径自调息。其间他听见有不少被杀害村民的家眷,qíng绪激动,在外面哭喊叫骂,扬言要杀他泄愤,最后都被村子里看守他的民兵劝走。陆明烛知道,自己此时唯有毫不反抗,静静等待,才能不引起更大的骚乱。其实以他的身手,他满可以逃走,只是这样,事qíng就会向更加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其实若是全面冲突起来,倒反而好解决了,他还能直接动用武力,毫不留qíng地跟对手打上一场然后扬长而去,偏偏面对眼下这些被愤怒冲昏心智的无辜村民,他束手无策,只能在这里等待救援,什么也不能做。本来他们一直在掩饰跟商会私下里的协议,为了不让红衣教发现。可是今天这件事一出,陆明烛就知道,事qíng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跟商会的jiāo往,完全没有必要掩盖了,因此才出言要求把商会的人叫来,其实不过是为了故意尽快让叶九霆知道此事。只是已经几个时辰过去,商会那边没有半点动静,不禁让他觉得有些焦急。只是他经历过太多事qíng,眼下这qíng况虽然紧急,跟他见过的比起来,倒也不算什么,因此他也还镇定,还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