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好嘛!一人一半,好不好?”
陆明烛看不下去,低头几口匆匆忙忙地吃完,把碗筷一撂,赶紧避了出去。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不想看的东西偏偏到处都是。他走到外面,午后的太阳正开始西斜,营地里四下也进入比较慵懒的qíng状,并没有什么人在到处走动。陆明烛绕到前面去,跟何予德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走了,这才转身往外面来,只是一走到豹隐dòng前面那片林子外面,就见两个人正一前一后地往这边过来。还隔得很远看不清脸,他却已经认出来了,走在前面的是风连晓,后面跟着的正是唐天霖,那种特别的步伐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行动如水上浮莲似的轻盈。他跟唐天霖旧怨深沉,比跟叶锦城之间恐怕只多不少,可是此时已经避不开去,只好径自走过去。
风连晓在前面先看到了他,也是一愣,不由自主地就看一眼后面缓步走着的唐天霖,这才跟他说话。
“陆掌使,这是往哪去?”
陆明烛点头致意,言简意赅道:“回据点。你……二位这是?”
“何先生叫我们过来这边的,说大约不出多久,可能就要有大事安排我们去做了。陆掌使,以后常见面,还请多多关照了。”风连晓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陆明烛熟悉这种平静的感觉,就算当年在枫华谷,丐帮和唐门跟明教有深仇大恨,但是时过境迁,江湖风云变幻,明教也已经经过惨痛的劫数,在看得开的人来说,什么旧怨,只怕也可以泯灭了。只是——他这么想着,不由得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唐天霖,他当年在这人手下吃了好大的亏,也明白这人死去的兄长是谁,实在还是多了一分戒备。
“好说。”他刚这么说了两个字,唐天霖突然从后面伸出手,一把攥住风连晓的腕子,将他往前面带去,一面不悦道:“……见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你都说话,一把年纪了也不长个心眼,快点走!”
风连晓还没来得及告辞,已经被唐天霖搡到前头去了。陆明烛一时顾不上保持着对唐天霖的那股敌意,因为他目瞪口呆地瞧见唐天霖另一只手绕到风连晓身后,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这动作不加掩饰,似乎根本不避讳给他瞧见。陆明烛一时有一种无话可说的感觉——事实上他也的确无话可说。他立在树林边镇定了片刻,以手加额想了半日,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要去西域商会。平心而论他也的确够忙的了,一整天停不下来地四处跑,不停地见自己不想见的人。他到驿站借了马匹,一面往洛阳内城去,一面还是越想越气,这一整日看到的人和事都那么不顺心意。可是转念仔细一想,又似乎没有理由觉得不顺眼。不过是看见别人出双入对,或者是得了孩子罢了,这再寻常不过了,在这世上一日之内发生几千几万件也不止,他几十年来看着这些事qíng,从来都没有过这样不舒心的感觉。
陆明烛想了想,只觉得自己大约是太累了。便决定到西域商会去随随便便敷衍一趟,晚上找个机会再去把何予德关于洪英的想法告诉叶锦城。只要一想到要见叶锦城,他就又觉得烦躁起来,可是却又不得不去。
到了洛阳内城,已经是傍晚了,商会里往来的人也少了许多。陆明烛到柜上去看了一下先前负责的几批货物,见没什么问题,便准备离去,刚要走,就看见外面明晃晃地进来一袭红衣。
陆明烛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下意识地想要躲。如果算上叶锦城,连带着陆荧的信、师弟师妹、商南星夫妻、韦佩瑶和林巧巧,以及唐天霖风连晓,倾月已经是今天第十几个叫他看着不顺眼的人了。真是不想见谁偏来谁,他正在这么想着,倾月的眼风已经扫见了他,陆明烛只见她脸上立刻堆起笑来,立时连头皮都发麻了。
“您在这里啊,”她迎上前来,“有没有空赏脸同我说说话呢?”
(一四五)
洛阳东面的听泉私塾,离着内城还是很有一些距离的。今年的秋雨格外绵长,陆明烛策马踏过开始落满官道两侧的cháo湿秋叶,心里一个劲地犯疑。昨日傍晚在西域商会,倾月并没有揭破他身份,倒是邀请他第二天来这附近一叙。他不晓得倾月安的什么心,却担心洛道的事qíng上还有什么他们没有意识到的破绽,生怕牵扯了整个屠láng会,便只好赴约。
这倒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陆明烛一面策马,一面心里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只越想越觉得不对。他如今是洛阳明教据点的掌使之一,手下不少明教弟子,倾月也算是红衣教在这附近的重要人物,红衣教和明教虽然还在僵持,尚未到达真刀明枪地作对的地步,只是也从没有什么和气的往来,只是互相窥探摸索。在这种时候,倾月竟然这样私下请他说话,实在是有点不伦不类。只不过他会赴约,一来因为洛道的事qíng被微妙地按着,他不敢不来;二来他也不怕倾月能对他怎样,毕竟大局目前还算稳定,她不可能有什么过分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