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不算太大,可纵然是经历过无数任务的唐天霖,也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可几乎是与此同时,前殿戍卫长从那道相接的门快步走进来,对着满殿心不在焉怨气满腹的láng牙兵士破口大骂。
“他妈的!小兔崽子,反了你们的!前面送点东西,你们就一个个心思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近日两天,老子说你们怎么都没jīng打采的,告诉你们,要是出了岔子,大家一起死没人埋!”
众人吃他一骂,发出些林间群鸟在遇见qiáng敌时那种不满的啁啾声,却也不敢怎样,只是渐渐安静下来。这戍卫长来得极其不是时候,以至陆明烛会对唐天霖发出警告,可也来得极是时候,bào跳如雷的责骂恰巧把唐天霖那撕开毡布的声音给掩盖过去了。陆明烛在上头吓出一身冷汗,几乎觉得握着的那锁链滑不留手了。唐天霖挂在那廊柱和布幡后头,动也不敢动,他几乎没有地方借力,只能硬凭着双手的力气吊在那里。陆明烛看不见他,但是知道他此时定然不好过,不由得焦急万分,还好那戍卫长四下里看了一圈,并没有抬头,骂骂咧咧地警告了手下几句,又转身走了。陆明烛提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一点,又观察了一阵,这才轻轻扯动手腕。随即那头有了动静,想是唐天霖滑了下来。后殿里的守卫们见戍卫长出去了,又开始轻轻地说话,并且越来越汹涌地发出抱怨之声,这实在是给他们提供了太好的机会。陆明烛在上头不敢动,只是凝神听着底下,他甚至能隐隐约约听见叶锦城在前头跟人讲话,并且连续几次发出一种听起来非常慡朗的笑声,也不知道是跟那戍卫长聊到什么事qíng,这样开心——这是叶锦城的一种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无论如何哄得人开心满意,他自己当年就是这样中了叶锦城下的套——陆明烛恍然回神,恨恨地甩了一下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心里甩开去。纵然是这样,叶锦城那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和笑声,仍然伴随着前头láng牙军士们搬东西的声音不住地传到耳边,弄得他莫名其妙地不舒服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见什么人都笑得这样làng?做戏做得过头了吧!陆明烛不作声地在心里骂了一句,重新把心神转回唐天霖这边。
(一五四)
毕竟人手多了,就算是再多的东西,也总有个搬完的时候,很快喧嚣就开始渐渐归于平静。风连晓和商南星两个先前依着叶锦城的话出来了,只留下叶锦城一个人在里头继续和那戍卫长周旋。他两人走到外面,便开始收拾车架,有意无意地跟差不多忙完的láng牙兵士们搭几句话,顺便凝神计算时间,等着后面的两人给他们发信儿。
不多时众人渐渐散去了,叶锦城从廊子里面走出来,探了个头对他们道:“你们去把车赶到那边林子路口,我这就过来。”
风连晓拍了商南星一把,两个人将东西收拾好,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一时将一切都就位,只见这附近林子的路口风移月影,安静异常,只有秋虫已知天命的萧瑟叫声,远远近近地频响不住。周围太安静了,几乎听不见前头喧哗的扫尾。
“奇怪,怎么还没信儿,他们到底完事了没有?”商南星用手挠了一下头,胳膊肘捣了捣风连晓,“什么时候了?”
“应该是快了,”风连晓压低声音,“本来撤退就要分头的。等老叶过来再说,”
商南星一脸任务完成的轻松模样,闻言笑得前仰后合:“他也该过来等着了,后面那两位怎么说都完事了,就算在里面绣花,也用不着那么久的时候,说起来那个láng牙军gān嘛拉着老叶说个没完……莫非真是外面之前说的,老叶长得俊,连男人看了都喜欢?”
他一得意忘形,这几句话就忘了压低声音,虽然也不算太过大声,可风连晓还是吓了一跳,赶紧拍他道:“你他妈的小声——”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愣住了。月色凄迷,把到处的景物都晃得模模糊糊的。两人身后的糙丛里,正有个láng牙兵站在那里瞪着他们,显然也是突然撞见了,露出懵懂的神qíng,商南星刚回过头来,也一下子怔忪了,三个人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那láng牙兵转身就要跑——他是个值守中途出来小解完了顺便开小差的,却没想到将商南星那番话听了个正着——当然他是绝然不可能跑出去的,风连晓和商南星已经同时出手了,那láng牙兵本来心里也慌张,脚下一滑,一只铁钳般刚硬的手已经从后面伸过来卡在他喉咙上,风连晓一手箍着他将他往后拖,一面低声急迫道:“……你听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