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等等。”叶锦城拉住他,陆明烛挣了一下,挣脱不开,又不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跟叶锦城翻脸,只好不悦地坐下来道:“gān什么?”
“……你要睡两间房啊?”
“妈的!你这个……”陆明烛勃然大怒,骂了半声好歹算是及时控制住了自己,“不然你还想怎样?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在山里头防着野shòu什么的也就算了,轮流守夜,到了这城里,你还想叫我伺候你?”
“你别生气呀,听我说完,”叶锦城灰头土脸,样子可怜兮兮的,“我哪敢让你做什么……只是这城镇里也要小心,”他说着压低声音,模样一本正经,“你说万一,咱们分开睡,万一啊,我是说万一,láng牙兵找上门来,怎么办?”
“好一派胡说八道!”陆明烛冷笑,“咱们睡在一间,要是被抓,不是一起完蛋?”
“可是如果分开,若是一个人先察觉到了什么,还得去叫另一个人,这耽搁一下,若是来不及可怎么办?”
“……要是先抓的是你,老子乐得自己走了,管你去死。”陆明烛怪声促狭。
“……可是你看,这店里的掌柜和杂役,都已经看见咱俩是一起来的了,”叶锦城可怜兮兮地望着他,“láng牙兵要来抓人,肯定要先问过掌柜,我倒巴不得他们先抓我,你自己走了也就罢了,我也安心……可万一先抓的是你呢,你冤不冤啊?你是把我供出来呢,还是闭口不言呢?”
陆明烛在心里一想,立时哑口无言。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好像又被叶锦城给绕进了什么不得了的圈套里,可是思来想去,又钳口结舌地没法反驳。他瞪着叶锦城,叶锦城赶紧站起来,将嘴巴一抹,道:“开房去吧,我吃好了。”
“你这个——”
“……再说了,住店不便宜呢,”叶锦城低声咕哝,“还得防备应急,有钱能使鬼推磨,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留点钱在身上总是没错的……若是照你这个住法,我身上有多少好东西也不够进质库当的……”
陆明烛qiáng忍着把他一巴掌拍到墙壁上的冲动,转头用一种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声音对掌柜道:“掌柜的,我们要……”
“……一间房!”叶锦城突然从旁边横cha过来,趴到柜台上用一种不大却很清晰的声音接了他下半句话,像是怕掌柜的听不清,他甚至还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下。
那掌柜的先前也依稀听见这两人在争执,还以为是结伴赶路的客商,为了琐事不和,因此道:“……二位,小店现在空房还多,二位若是不方便,不妨……”
“没什么不方便的!您等会请杂役送些热水上去就是了,我们赶路好久,想好好洗洗。”叶锦城讪笑着瞄了陆明烛一眼,见陆明烛只是脸色难看地转头往另一边看去,也就立时乖觉地连连点头,“让您见笑了,我们出来跑商,小本经营,赚钱艰难,能省一个就是一个……大家都是生意人,您定然能明白,见笑了,见笑了。”
一时叶锦城领了钥匙,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上走。陆明烛总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输了一局,不由得咬牙切齿道:“叶锦城,就一张chuáng,我看你——”
“……我睡地上。”叶锦城闻言在楼梯上停了脚步,转过头来诚恳地眨着眼睛。
(一五九)
两人先后上了楼,有好一阵各自无话,只是沉默地将那点少得可怜的随身之物检视一番。店中杂役办事倒是利索,很快就将热水烧好了送上来。陆明烛将人打发走,转头扫了叶锦城一眼,叶锦城连忙十分乖觉道:“……你先洗。”
连着几日来在山中行走,谁身上都不可能gān净。陆明烛倒还算能忍,他少年时代在大漠中度过,那里不像中原这般水泽丰沛,只有到了斋戒祝祷或者是朝圣的日子,才能仔细焚香沐浴。虽则他后来在中原呆得久了,也习惯了时常沐洗,但是真没有水的时候,他还很是淡然。反倒是叶锦城从小生长在水乡,又养得金贵,在山里这么摸爬滚打了几日,一定早就忍不了了。可是陆明烛晓得,叶锦城肯定是知道自己会嫌弃他,这才十分乖觉地说出之前的话来。他的确嫌弃叶锦城,也不打算客气,只是一转念又想到叶锦城身上带伤,洗那第二遍冷了的水,只怕会受凉,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又不能丢下他,到头来倒霉的只怕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