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恰巧遮住了月亮,周围黑了下来。风连晓环顾四周没看见人,再下意识地一看远处街上站着的凌尘,却见那道士只是冷冷地往这边一打量,风连晓似乎听见他一声冷哼,随即掩住胁下受伤地方拂袖而去。风连晓正在奇怪,却猛然想起这是唐门中人才会有的招数,他一年多前在枫华谷一战中也见识过。他立时转身,果不其然,在漆黑的夜色下,几尺开外的地方,唐天霖从屋脊的尖角后面站了起来。
他一手还拉着子母爪的长链,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风连晓。先前他用浮光掠影将气息掩藏得很好,风连晓才没能第一眼看见他。
“你搞什么?”风连晓一瞧见是唐天霖,立时不满地咕哝出声,一手摸到腰后想要把那铁爪卸下来。两人虽然说不上十分熟识,可之前在巴陵县一路配合着出了那次任务之后,倒是互相觉得有些佩服,因而说话也隐隐有了些随便的意思。
“搞什么?这话应该由我来问。”唐天霖的声音很低,几乎比墙根的秋虫哀声还要细微,“——明日就是各门派会晤了,你要是闲得发慌,gān点什么不好,偏在这时候跟纯阳宫的人过不去。你是存心想坏事?”
“你……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你们半天了。”唐天霖语气平板,毫无波澜,连着露在半张银色面具外面的脸也冷得像石头雕像,“白日里在大慈恩寺,我就一直在看你们,真是唱得一出好戏。不错。刚才那道士,是不想同你打,我抓你上来的时候你光顾着打得高兴,怕是没瞧见人家一个四象轮回已经蓄力待发了吧——我看他也就是说话难听了些,并没有妨碍我们的意思。你怎么不动脑子想想,虽然这一块不归你管,但是你们帮主和我们掌门要做的事,怎么可能不事先知会华山?要是有异动,还能不事先告知我们小心?”
风连晓xing子好斗,虽然有勇有谋,但是有时候不免急躁,一时没忍住才下手去挑衅凌尘。这下站在屋顶上给夜风一chuī,又给唐天霖这么一说,才明白自己确实冲动,打人也打得没qíng没理,不由得有些后悔,只好挠着头讪讪地瞥了唐天霖一眼。可他一时又觉得这样认错颇为尴尬,又低头一瞧发现那子母爪还钩在自己腰带上,立时有点恼羞成怒,道:“……什么鬼东西,赶紧拿下来!老子的裤腰带都要被你扯掉了!”
听见他没好气的语气,唐天霖右手用力向后一抽一提,那成钩的铁爪立时张开,被他轻轻一扯,就极其顺滑地收了回去,也不知是什么奇巧技术。唐天霖见风连晓在自己收回子母爪的时候两手下意识地去抓腰带,仿佛真的怕自己的裤子掉下来般,不由得冷哼一声。
“真是娇羞,”唐天霖的声音有点yīn阳怪气,“我救你一命,不谢谢我也就罢了,听你这个意思,我是不是还得赔你条裤腰带才行?别捂着了,你那裤子掉不下来。”
风连晓听他这么一说,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松手。谁知唐天霖是qíng急之下飞出子母爪来抓他,用力不甚均匀,那金属扣承力太大,已然要断裂,偏生此时那合页处一崩,生生断了开来,风连晓刚松手,那腰带就往下一滑,吓得风连晓连忙两手抓住裤带,瞬时脸色发黑地望着唐天霖。
“瞧瞧你gān的好事!赔是不赔?”
唐天霖少见地差点笑出声来,却只是一转身,脚尖轻点瓦片,一个飞鸢泛月的大轻功飞远了,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月亮从黑云一边探出头来,月光瞬间铺满屋顶,但随即又为接踵飘来的黑云再次掩盖了。风从长安城的街头巷尾chuī过,带着满城的树影一阵纷乱摇动。
殿前的人还未完全散去,长安城熙熙攘攘的声音与夕阳余晖jiāo织着更显嘈杂,市坊间的喧闹升腾起来,远处佛寺的晚钟准时地响了起来,穿透残照与喧嚣,直传到大光明寺殿前广场上来。只是这里余兴未消,谁也不曾注意到这佛寺的钟声悠长,不紧不慢,却笃定、沉稳,不徐不疾地在每一处角落扩散开来。
陆明烛抬起了头,疲倦地用手指顶在额角。今日一整天太过忙碌,各大门派来人齐聚刚刚建成的大光明寺,还有朝廷方面的官员,他也瞧见了叶锦城,却不得空闲与他说话。
萨宝府的官职平日里是个闲职,可到如今却不得不忙。自从莫名其妙接到这样的官职以来陆明烛就一直不安,更兼那日阿契斐长老将他叫去一番谈话还让他心里觉得不大舒服,所以一忙起来就格外地疲倦。阿契斐长老与他一样是妙火旗下,妙火旗本来大多负责传教事务,担负明教发展的重任,可如今比起别的旗下,他们倒已经成了因反对明教过快发展而在教中让人非议的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