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城想了想,也确实别无他法,只能无可奈何地跟在陆明烛后面。两人返身往回走,从岔路下到官道临近的方向,此时天色已经将晚,到处都还是静悄悄的。此qíng此景叫人庆幸,二人正打算立时赶路,却陡然听见从他们侧前方的林子里头传来了一阵说话声,隔着不远,听得很清楚,是一群女子的声音。
陆明烛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身后叶锦城拉了他一把,两人急急忙忙返身想要用轻功离去,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前头的林子里迎面而来一群女子,足有二十来个,个个身披红衣,手提弯刀。为首的那个正在一面疾走,一面大声转头训斥着什么,声气bào戾,已经是十分不耐烦的模样。
“飞霜,你不要跟我解释这些没用的!现在西边的营地丢了,东边这里又一团糟,我回去怎么给上面jiāo代?!旁的不说,你把这附近据点的副使都召集过来,我有话——”
她的话头像是被斩断一般顿住了,连带着她身后的人也都停下了脚步。这为首的红衣女子突然发出一声冷笑,走上前来,隔着二十来尺,她一手掀掉头上的红色兜帽,露出那平日里艳光四she、此时却颇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的脸。
“……哎呀,二位,好久不见啦。”她站定了,仰着脸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来,语气轻而且慢,却又带着隐隐的兴奋,“一个时辰之前才听到了昨天劫法场的消息,现在就在这里碰上了。”
(一七七)
陆明烛转头和叶锦城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随即陆明烛谨慎而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反手伸向背后,叶锦城也握紧了手中的剑。可二人这个动作显然被倾月尽收眼底了,只听得她冷笑一声,将毫不掩饰的恶意目光转向叶锦城。
“叶先生,听说你前一阵子受了不少的罪呀,眼下瞧着倒是生龙活虎得紧,想来是有人担心你,怕你死在牢里头,巴巴儿的赶着去救你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她这话里的意思和平常她惯有的那一副脸孔格外不同,yīn阳怪气又带着十足的嘲弄。只是他二人不知道,近日唐军回师,红衣教洛阳周边营地损失惨重,她所辖的几处也不例外,死伤的死伤,撤散的撤散,她回报到上头,难免经历一番劈头盖脸的责难,加之她之前在教中风头无两,本来就有众多人虎视眈眈对她不满,眼下好不容易抓着了她的错处,哪里能不煽风点火,落井下石?这几日来北边的营地,却发现qíng况也极为不妙,不由得满心焦躁,一身恼火,更兼上头施压日重,bī得她失了分寸方向,急于寻找将功补过的机会。
“倾月掌使,我们——”
陆明烛刚想要说话,却被叶锦城在旁边拿胳膊肘儿拐了一下。
“……你跟她说好话有什么用?”叶锦城的声音又低又冷,“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两人这一来一去全部落在倾月眼睛里,立时那美艳的脸上嘲讽的神qíng便加深了一层。
“陆掌使,我好意劝你一句,洛阳府要抓的是叶锦城,不是你,今日碰见,便是有缘,你若是个聪敏的,就不要蹚这浑水,我自当没瞧见你。”
陆明烛一瞬间听见身边叶锦城的吐息因为担心变得又轻又快——而在叶锦城,也确确实实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倒不是怕陆明烛听了倾月的话便弃他而去,更何况在他来说,他倒巴不得自己不连累陆明烛。他所担心的,是倾月这话,一听就是骗人的,他两人三番五次逃跑,只怕洛阳府的名册上早就将他们的名字写到烂熟了,纵然倾月愿意手下留qíng,又哪里能放得掉?
“你别信她的,她这是信口开河。”
陆明烛乜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着倾月一字一句开口道:“先前我早就落入láng牙军手中,后来侥幸逃出,通缉榜上又怎么会没有我的名字?掌使既然已经听说过叶先生受的委屈,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明知道这一点,还来对我抛出这样的话,实在无甚诚意。你我各为圣教前景,生不同路,死亦殊途。掌使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断然难以从命。”
叶锦城平日里算得上一个最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人,可是时至当下,他心中再清楚不过,今日断然逃不过刀兵相向。他先前死里逃生,受尽折磨,一股无名火一直憋在心口未曾发得出来,此时不由得怒道:“你是吃饱了撑的还跟她这样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