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城隔开迎面而来的一刀,反身跳开急退几尺。jiāo手之间贴得太近,剑法无法施展,更要命的是,他手上只有一把昨夜从láng牙兵尸首上摸来的剑,做工粗劣,极不称手。倾月的刀风简直像要笼成一团浓云,一刀比一刀急,一刀比一刀快,bī得他手忙脚乱,无暇分神,更没法去看陆明烛眼下处境了。本来他虽然知道今日定然要打,却也不太紧张,只因他知道她们虽然人多,可以陆明烛和自己的武功,她们未必能赢,可眼下他却突然觉得,这个女人不知怎么的,简直是近乎疯狂,刀刀催命,竟然是真个要当场将他格杀勿论的势头。他能辨出,她这是不要命的打法,挥刀起落间,声东击西,指南打北,可刀刀空门大开,全然不作防备。叶锦城只一把长剑,分不出手来,可只要旁边有人递过一击,她浑身都是破绽,必死无疑。他吃了兵刃本身的亏,又没有重剑,只能竭力格挡,还时不时要腾出手来去打其他围上来的红衣教弟子,这么纠缠足有百招,实在敌不过倾月那一股莫名其妙的疯狂劲头,渐而体力不支,就是这么一分神间,他偏头慢了半分,下颌一阵冰凉温热jiāo织的感觉掠过,是被倾月的刀尖擦了一个口子。他仰头想要闪避,脚下却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想要拉回身子却已经来不及了,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一下。
几乎是与此同时,他只瞧见眼前一抹雪亮刀刃破开寒风,劈头盖脸地朝他砍将下来。他想要拧身去躲,心中却知已经来不及了,正要闭眼听天由命,却听见锵的一声,只见一道白影挡在面前,又像是一阵疾风似的和倾月纠缠在一起,四把弯刀撞出一片刺耳的响动。叶锦城一跃而起,却立时又被三两个红衣教弟子包围在当中,只得提剑再战。
只是兵刃一相接,陆明烛立时就觉得手上传来一股不可思议的大力,在晃动的光影中间他看见了倾月状若疯狂的脸,格外地不同寻常。尽管对她还存了那么一丝不忍,他却只能急挥双刀,用更加凌厉快捷的刀法压制她,打退她这么一股疯狂的劲头。就在这么一来一去间,倾月似乎是被此所激,出手反而更加状若癫狂。天就要黑了,夕阳和寒风舒朗地落进这片林子里,渐次被沾染上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陆明烛转了一个身,抬手架住迎面而来的一刀——这一刀格外重,一阵大力震得他整条手臂都苏麻到了指尖,从抬起的手肘下面他突然看见了倾月的脸,从北面刮来的一阵风,将她额上的红色兜帽一下子掀了起来,露出那下面纷纷扬扬的一头深色长发,唯衬着她白寥而又扭曲的脸,像是迎面而来的一声呐喊,唤醒了陆明烛几乎已经遗忘的记忆。
他张着嘴想要说话。可这一下不由自主的迟疑和凝滞,叫他怎么也难以抵挡倾月迎面踢来的一脚。树林和夕阳、还有寒冷的风,就像是隔着厚重的水帘一样,在这一瞬间缓慢地波动并且倒置过来,陆明烛脚下一个踉跄,重重地向后摔了下去,随即腰上一沉,是倾月像只被bī入绝境的野猫一般直扑过来骑到他身上,陆明烛只能看见她逆着夕阳的一头纷纷扬扬的乱发、苍白的脸、睁大的眼睛和那被她高举过头顶的雪亮的弯刀——这样的神qíng,分明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可又仿佛与十几年前一模一样,从未改变——那时候在逃难的途中,她神qíng惊惶苍白,惴惴不安,不知该往哪里走,不知该相信的神在何方。
陆明烛本能地想要伸手格挡,却只来得及断续叫出她的名字。
“……你是……法图娜……”
她似乎是听见了这句话,只见那神qíng一下子就颤动起来,像是被击碎了先前覆在脸上的疯狂的面具。可此时陆明烛感觉肋骨下面一凉,只见她手上的雪亮刀尖已经收不住,顺畅而且无声地没入他肋骨下面,他还未来得及觉出疼痛和惊讶,就看见她突然像是抽搐似的哆嗦起来,随即瞧见她胸口挺出一个雪亮的剑尖,那温热的血从剑的锋口上滴落下来,像是炽热的滚水一般落到陆明烛luǒ露的腰腹上,几乎要灼伤了他。
她似乎想要说什么,眼睛睁得极大,人却慢慢地向一侧倒下去。叶锦城从后头毫不怜惜地一脚踹开她,双手还握着从她胸口抽出的血迹斑斑的剑。他用一张同样是血迹斑斑的脸面对陆明烛,然后抬手擦掉飞溅进眼睛里的鲜血,看也不看身后的一地尸首,急切地扑上来。
“……明烛!明烛!你不要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