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看她不说话,已然不慡,侧头吐了口浓痰,手里比个手势,小叫花们作势就要继续殴打。秦艽身上还痛着呢,看见拳头,腿都软了,一时急智,大喊道:“爷爷饶命,饶命啊!等我说,我说!别打我!”
秦艽胆小如鼠的模样倒是取悦了众人,小叫花们就顺势踹了几脚,便随着王二瘸子的示意停了下来,边笑话她软骨头。
电光火石之间,秦艽又回想了下刚刚想到的说法,觉得可行,于是忍住剧痛,重又跪好,双手作揖:“爷爷莫气,莫气!刚刚我犹豫不说话,实在是……唉,实在是担心爷爷的生命安全才不敢说啊!”
瘸子觉得奇怪:“哦,爷爷的命还得你来担心?扯的什么歪理。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不然立时宰了你去喂海鱼。”
秦艽做出一副隐忍纠结的模样,又似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说:“小的虽然初来乍到,但王二爷的名号却是来的第一天就如雷贯耳了,跟巡捕房相比,爷爷您是玉皇大帝,巡捕房就是个王母啊,日日夜夜都是被爷爷您压的!”
这些叫花最讨厌最害怕的不过就是为了提高市容市貌,四处驱赶他们的巡捕房,一不小心便被抓进大牢里没吃没穿,饿死打死。因此秦艽的比喻那是一个清脆响亮的马屁拍得妥妥的。
见几人表qíng都慡快了许多,秦艽边组织着语言边缓慢道:“这内外东城谁敢得罪王二爷呢?我一个新来的小子怎么敢违抗您呢?实不相瞒,从最开始讨饭开始,小的就想着只要饿不死自个儿,其他吃的用的都要孝敬爷爷。可是……唉,我都要没脸说了……小的上个月月初从‘醉花yīn’出来,就被一群混蛋堵在巷子里。您猜是谁?您猜猜,这宁波敢跟您作对的还有谁?”
瘸子前面听得浑身舒畅,听着问题,不假思索道:“我呸,只有西边那个娘西撇的老猪猡,他奶奶的手伸到咱东面儿来了?”
秦艽一直在东面活动,西边什么qíng况并不清楚,这正在想有什么王二瘸子的死对头呢,想着瞌睡,人就递枕头了,赶紧表忠心:“对头,就那个猪猡!他搞七捻三,居然说‘醉花yīn’虽然是东边的,但是来这儿消费的全是西边上岸的商客,所以我挣的钱全该孝敬了他!”
“那guī孙脑子靠耶!”旁边的小叫花愤愤不平。
“我老大只有王二爷啊,他算老几竟敢让我孝敬?我当然是拼死也要护住属于爷爷您的钱啊!可是,可是您也看到了,我这般小身子骨,没打几下便动弹不得,几天挣得的钱全被抢走了,嘤嘤嘤……后来他们隔三差五便来抢钱,还,还威胁我不准我告诉二爷您,说是二爷您也奈何不了他们……还扬言说二爷你若去帮我出头,便,便断了您的另外两条腿……”
王二瘸子一琢磨才明白这话:“我呸,卖爹卖娘的狗东西,我今儿不让他断子绝孙,我还在宁波混个屁!”
秦艽一看众人怒气冲冲,赶紧添油加醋道:“小的想着二爷您侠义,是英雄!看我被欺负成那样,肯定要替我出头。可是看那猪猡那么理直气壮,怕您去吃了暗亏啊,于是一直不敢说……”话还没落地,旁边小叫花便一脚踹来:“我们二爷什么人,还能在那赤佬手下吃亏?”
“对对对,不可能不可能,小的脑残,脑残,该打,该打呵呵。您瞧,小的这一月来赚了小二十,全在那guī孙那儿,那guī孙吃香喝辣好不过分!”
此时王二瘸子已然怒火滔天:“给我叫上兄弟,立时聚到西边来,咱们去找那diǎo人断了他子孙根!”说着一窝蜂的就要走。秦艽兀自赖在地上哎哟哎哟的,王二瘸子将她踹到路边也懒得理她。
眼见人都走尽了,秦艽才挪到墙边靠着,手捂着胸口长舒口气,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突然巷子黑暗处传来一声“小骗子”,唬得秦艽吓了一跳,却见一个半大的孩子走出来,“你在‘醉花yīn’坏的时候赚个六七块,好的时候赚个十多块,一个月隔几天来一次,刨去日常开销,八十块也是有的,怎么只被抢了二十块?其他六十多你藏在哪儿的?”
秦艽越听脸越白,左右看看似乎没旁人,又看这人不过与她差不多年纪,好歹没那么紧张:“小哥哥说什么呢,我什么能耐能赚八十多块?说笑呢。”按此时物价,二十多块已经够一个普通老百姓好吃好喝过上小三四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