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通透了,陈姨的事qíng也就自然想明白了,陈姨的恩qíng,还清了自然好,没还清便继续还给陈皮。这段时间我诚心对她好,接下来我也会诚心祝福她,这样就够了。
我有我的打算,陈姨也有陈姨的打算,就算是现代,也是有“安乐死”这一选择的,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她,责怪陈皮呢?
可是又隐约觉得毛骨悚然,他将亲娘就这么丢在了那儿——命不久矣,却若无其事地带着她离开,到底是自己这个“外人”太过软弱,还是他太心狠?
想到这里,秦艽停住了脚步,回头一望,原以为他应该站在原地,一脸不屑,然而他却默默跟在秦艽身后,不过几步的距离,神色沉沉地盯着秦艽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陈皮不防秦艽突然回头,神色慌忙一收,要做个鬼畜无害的表qíng,只是这距离还是近了些,近到秦艽将他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秦艽只觉词汇匮乏,三言两语难以说清刚刚看见的那副神色。大概是让人心惊ròu跳的表qíng和让人心慌意乱的眼神,仿佛自己欠了他许多却迟迟不还,他没了耐心,亲自来催债;奈何该还的还不上,他的双眼便如剔骨刀一般,一刀刀赤/luǒ/luǒ又恶狠狠地将她的骨ròu一寸寸分离开来,仔细打量着、思索着有什么可以抢走抵债的。
这样的陈皮,秦艽很陌生,一时间吓得头脑空白,傻傻定在了原地。陈皮许是发现自己bào露了,短短几秒又是那副神色,眼睛里黑沉沉的,偏要试探秦艽一般。
这时天边一阵惊雷,秦艽听是听见了,像是直接在耳边炸开一样,却没有眼前的陈皮来得震撼。
秦艽知道,这样的陈皮,于自己是陌生的,但应该是他本有的模样。以前那个仅仅是脾气不好,爱折腾的小伙伴,随陈姨一起远去了。现下,没人能管得住他,他对自己有任何的恶意,都很正常。想想当日落魄垂死在他面前的小九,他都能连一眼都不愿施舍,直接关门。如今自己就是鱼ròu,还能如何扑腾?
秦艽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因为突然上前两步的陈皮,还是因为这平地起的大风。
陈皮低头敛去眼神:“雨就要下了,看样子也不小……”说着,陈皮将包裹甩到背上,伸手就要横抱起秦艽。
秦艽吓得一退,陈皮自然是抱了个空。陈皮扬眉:“这已经是平路了,不用瞧路了,你不是想这样吗?还是你又想我背你了?我可背不动了,得换个姿势。”
啊,不久之前,自己还在与他言笑晏晏啊,现在又是什么qíng况呢?秦艽一时晃了神。
陈皮见秦艽不搭话,便自作主张地一把将秦艽抱起。这下秦艽没来得及挣扎,乖巧地窝在陈皮怀里,陈皮满意地一笑。
眼见着天色黑下来,秦艽不想淋雨,自然不愿耽搁陈皮,他脚程快,便由他去吧。
运气也好,找到了一个破庙,陈皮前脚踏进去,后面就哗啦啦大雨滂沱。
破庙很破,四壁漏风,仅仅能避雨罢了。也没个gān柴生个火,更没gān稻糙铺个chuáng。不幸中的万幸,俩人都没淋着雨,不然以秦艽的身子骨,这样的环境下,铁定发烧好不了。
秦艽一下地,忙碌碌地在小小的破庙里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倾倒的佛像,一会儿看看檐下的雨帘,这万物突然变得好看了许多一样,看得入迷。
陈皮早就寻了处稍稍挡风的角落坐下歇息,身子再好,抱着一个大活人走了大半天的路,还是有些累。只是那个大活人一点不领qíng的样子,再也不愿走近,就在庙里面绕圈圈,兼发呆。
应该是吓到了,陈皮心想,这有什么办法呢?得习惯才是。
风雨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来越猛。小小的破庙摇摇yù坠的,秦艽很是怀疑它能否撑下去。悄悄探头一看,那人倚在角落,似乎在闭目养神。他也是奔波了一天,肯定很累吧。是不是累得睡着了呢?
秦艽又看向了他身边的包裹,这一天还没吃过什么呢,不管什么事还是不能亏了自己的胃呀,嗯,还想多穿一件衣服呢,有一点点冷。想着想着,秦艽小心翼翼地碎步靠过去,就怕惊扰了那人,让那人又露出可怕的神色。
只是天不遂人愿,就在秦艽伸手去够包裹时,陈皮突然睁眼,一把将秦艽拽了过来,跌在他怀里。
秦艽吓得短促一叫,待跌进陈皮怀里,又赶紧闭了嘴,怕惹他不快,慌忙地不知撑了哪儿,只想赶紧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