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想想也不知道是谁错了,也许谁都没错,她的xing格,她的一切,决定了自己无法适应这样一个身份,两种爱怀纠缠着相互抵消,简直像是在厮杀。如同普通的小女生那样渴望着和喜欢的人撒娇胡闹,想要和他在平等的语境下吐露衷肠,但这却会妨碍她作为一个聆听者、受支配者的身份。她尽力尝试过了,做不到,会觉得委屈,会控制不住qíng绪地向他个人胡闹。而反过来,这种冷静之后令人厌恶的发泄,也在消磨着她对于自己作为一个职业选手的尊严的认知,惶惑,动摇,惧怕。
可能有另外的出路吗?回身一看,她似乎一开始,是想要成为站在他身边的人,与他并肩的人,可是最后,她没有。在芸芸众生之中沉浮,出色的技术几乎像是浮华的外表,灵魂之中,她没有触抵到他的肩。
如果有错,这是她的错。
已经来不及了,仓仓皇皇地走过这一段路,细数起来并没有多少特别的冲突,每一次王杰希都没有认真地和她计较,每一次都走向了和解,却仍然jīng疲力竭。
那天傍晚她坐在医院的病chuáng上,看着窗外的红霞,想着要是他能抛弃一会儿队长的身份过来,他们还能有一天的暂离,有一天的指望就像预示着未来的指望,那她就坚持下去。后来她喝着滚烫的汤,觉得像是自己独自逃离了困境,竟然也很让她安适,做一个没心没肺的大宝宝。
这么看来,就算她的错吧。
决赛那天晚上的庆功会上她喝了一点酒,晚上睡得昏沉,做梦梦见了数年之前的自己,马尾飞扬,在夕晖下望着王杰希的背影,心qíng就像湖水被投了石子儿,dàng漾开去,拨动着,却又万分柔软。
记不清那是哪一日了,或者真实的过去有没有这样一刻都存疑,所以她认真地疑惑了一下,什么时候喜欢上王杰希的呢。幼时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后来大灾小病太频繁了,回了北京,七岁的时候遇见他,从他手里骗糖吃。那时候就想着这个小哥哥真好我喜欢他了吧,只是年幼心xing做不得数,后来遗落了,真正少女qíng怀理当是梦里这片夕晖,这个背影。
她从梦境里的自己身上抽离起来,凝望着底下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茫茫然间只想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叶和光说我不可能再接着这么打下去了,要折腾死人的,而且对谁都不好。于是近乎天真地提出了两个选择,要么我退役,要么我们分开吧。
天真是王杰希说她的,他一个都不肯同意。
如此说来,男孩子好像是有些后知后觉了。几次不欢而散,耗费了半个夏天的拉锯,消磨着所有还残存的温qíng。
“我最后说一遍吧……”叶和光趴在家里卧室的chuáng上,握着手机,“我知道自己在gān什么,我想清楚了,没有着急,没有胡说八道,不会后悔。”
“你先开门再说。”王杰希说。
她呆了一下,翻身下chuáng,穿上凉拖,走到门口,拉开了防盗门。
据她所知,这个夏休王杰希是很忙的,冠军的暑假并不悠闲。她以身体原因为由推掉了所有的活动,方士谦又退役了,王杰希就不可能有法子脱身。所以没有想到,他还得空回到家来。
王杰希伸手一拽,把她从屋子里拉出来。
“你都不问我爸妈在不在家?”叶和光说。
“那么,在不在家?”
叶和光忍不住还笑了一下,摇头,“不在,不然早出来揍你了。”
王杰希看着她。
叶和光背靠住门边的墙壁,回望过去。
视线相抵,竟然都有几分冷静决然的味道。
“没必要的,阿光,”王杰希轻声说,“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到这一步。”
关于那些折磨她的问题,王杰希不可能一无所察,叶和光想起那时他说我怕原因和我有关,说那话时他的眼神,心底拧成一团,又轻飘飘地松开了。
“因为我不高兴了,”她慢慢地说,“王杰希,喜欢你这件事,让我很不开心……”
王杰希看了她很久。
夏日忽然变得寂静,楼层太高,听不见底下树丛的蝉鸣,正午时刻,楼里就像午夜那样人迹罕至。
“好。”他简单地说。
叶和光忽地抽了一口气,她捂住嘴,别过头去,又qiáng迫自己扭回来,眼圈发红,神色却特别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