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躺着几具尸体,与其说是剑伤刀伤,看上去更像是身体被撕裂的惨状,血溅得到处都是。
这样的死法倒是gān脆。不知道凶手肯不肯多收个人头。
孟瑶缓缓跟随尸体,一路走到厅堂,看到了衣袍染满鲜血的杀人凶手。
他垂首散发,浑身都在隐隐颤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
让这样的杀人凶手再杀一个人不会是件难事。
孟瑶黑白分明的眸子瞬时瞪大,在感受到生的绝望死的喜悦之外,他还发觉了一样似曾相识的东西。
一把古朴无华的匕首!
记忆中的这把匕首从不离那个虎牙少年的手,此刻却被握在眼前杀人凶手的手中,周遭的yīn煞之气皆发自这把匕首。
“竟然是你!薛洋?”
那人闻言慢慢转过头,突然匕首断绝了yīn煞之气从手中滑落,他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孟瑶赶紧上前扶住他。
yīn气散去,魂泣止歇。
“你受伤了?”
薛洋摇摇头,许久才开口:“骗人的,还是会痛。”
孟瑶不解:“什么?”
眼前的少年忽而笑道:“现在我该怎么称呼你?金家少爷?”
孟瑶抿嘴不语。
薛洋笑意更甚:“我已找到复仇的方法。”
他推开孟瑶,捡起匕首,试图用满是血污的手去擦gān净匕首上的血迹,几次三番皆是徒劳,手指被划破却完全不在乎,于是这匕首又沾上了新的鲜血。
孟瑶皱眉道:“你疯了。”
薛洋大笑,把再也擦不gān净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一如往常。
“疯了的是这个世间,这只不过是一把渴血的兵器,我放它出来饱餐一顿,看来它还有更大的胃口。”
“你一定自行撤去了它的封印!上古兵器至yīn至凶,上千年死魂的诅咒你能控制得住?”
“所以你已看到这家人的下场。”
孟瑶想起这间大院的牌匾——“常府”,这家伙的确是在报仇。
孟瑶听这位流落街头的少年提起过细心照顾他的道长,他也曾提起过心中无法平息的仇恨。平衡内心的光与暗本来就是每个人的必修。孟瑶同母亲多年来在青楼所受的委屈与怨愤不都随随便便被隐藏在无害的笑容背后吗?而薛洋的一根小指如今就要常家十几条人命作赔,他怎么不是在发疯?
孟瑶不由自主地后退,他忽然觉得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人。
“你真是疯了!”
薛洋冷冷地看着他:“本来我只是想杀常萍一人,可惜杀死他时被他的家人看见,没办法啊,只能统统杀了。”
这话只对了一半。
怕晓星尘老是想着薛洋,仙人特意收了几名年纪同薛洋差不多的少年修行。薛洋在山上同晓星尘见面时被小师弟看到,小师弟偷偷跑去告诉仙人。仙人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腰间黑色的葫芦。
薛洋满面笑容地再次出现在晓星尘面前时,晓星尘居然连脚步都未缓,在山间小路同薛洋迎面侧身而过。
“星尘……道长?”
声音里满是颤抖和不安。
晓星尘停下脚步,转身一躬,问道:“小公子何事?”
晓星尘的眼神平静温和,但薛洋迅速从中读出难以形容的生分。
薛洋整个人像被五雷轰顶,呆站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请容在下先行一步。告辞!”
“道长、道长,是我啊,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叫我‘小公子’?”
晓星尘满脸疑惑地上前,盯着薛洋的脸,认真地说:“在下真的不认得您……”
“我是薛洋……”
话音未落,突然路上跑来两名蹦蹦跳跳的少年,他们同晓星尘一样穿着整洁雪白的修道服。
“师兄,快走啦!”
晓星尘向薛洋揖别,跟着小师弟转身离去。
被父母抛弃并不可怕,因为从来都不知父母为何人;被别人欺凌也不可怕,因为哪天变成大人也可以欺负回去;可是,为何有一个人只是对我视而不见,我却痛彻心扉?
薛洋蹲坐在这条晓星尘每日必经之路,山间的凉意透入骨髓。
每天都溜达在这座青山上,现在竟是如此萧瑟颓秃寒风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