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蛇。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角落的蛇类生物动了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它的鳞片因为活动在黑暗中折出细微的白光,洁白如玉,却没了鲜活的光泽。就好像,这只生物身上环绕着浓重的死气,已经不属于活物了。
她停下了步子,站在不远处,与那双yīn森的蛇瞳对视。
即使有些看不清楚,她也能知道角落里生物的块头大小。那是一条体积庞大的蛇类生物,但是似乎被什么束缚着,蜗居在角落里。
扎蒙从她的肩膀上滑下,慢慢变成巨蛇。它吐了吐蛇信,慢慢朝着角落靠近。
然而朝蘅却意外的感觉到了白蛇的qíng绪。
它并不欢喜,反而充满了怨念与愤恨,就好像,靠近的是它的仇敌。
这一切都很违和。
她刚想说话,角落里却发生了一次巨震,差点把她晃倒。这次她听到了锁链的声音,震耳yù聋。短暂的惊讶过后,她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白蛇狂舞,带动了束缚它的锁链,十条黑沉沉的看不出颜色的粗铁链被它疯狂的力道带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它盯着逐渐靠近的赤蛇,目光森冷,气息变得狂bào而嗜血。这一切,把满怀希望的赤蛇吓住了。
扎蒙回头看看朝蘅,朝蘅从它的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与伤痛。
朝蘅皱眉。
她不喜欢看这种一方深爱一方仇视的事qíng。即使不知道原因。
“需要我帮忙吗?”她问,走近了一点。
白蛇看到她,眼睛一亮,又忍不住朝前蠕动,却被铁链束缚住,痛苦地趴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扎蒙喃喃,整条蛇仿佛霜打了的茄子,“她不认得我……”几千年的等待,几千年的坚持,都在这一刻化作了灰烬。被忘却被怨恨,仿佛是一个晴天霹雳。
“毕竟已经在墓中被囚禁了上千年,一切都不能知晓,比如这十根铁链。”朝蘅说,“打算怎么办,还要我帮忙解救夫人吗?”
她的声音很低很平静,听不出她的态度。
扎蒙沉默了一会儿。
朝蘅也站着,陪它一起沉默。
“吾与阿罗相识于深水潭中,相伴千年,本以为可以一起飞升,却在两千年前被一歹人拆散。阿罗在此守墓,自化阵眼只为护我平安,只是没想到,吾费尽心思,也进不来这怪墓一毫。只得等待千年,只不过,造化弄人,她怨恨入魔,不记得我了。”扎蒙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朝蘅,你帮我良多,吾赠你三片龙鳞,至此之后,出入水域毫无阻碍。”
它盘起蛇躯,咬下身体中部的三片硬鳞。
那是它凝聚千年修为才得到的龙鳞,本想借此飞升,现在看来毫无用处,倒不如赠与这小女娃儿,权当还个人qíng。至于阿罗……它们从此之后,将永远不分开了。
接过扎蒙的龙鳞,朝蘅看着手心三片晶莹剔透的金红色水滴状鳞片,微微皱眉。
她有一种扎蒙在jiāo代后事的感觉。
还未等她开口,眼前红影一闪,等她回过神来,就愣在原地。
赤蛇与白蛇纠缠在一起,整个空间仿佛充斥着撕咬与争斗的声音,夹杂着锁链狂震的轰鸣。朝蘅就站在争斗圈外,呆呆的看着,仿佛那些血ròu横飞嘶吼悲鸣都与她相隔万里。地面巨震,她几乎都快要站不稳了,却无法再靠近一步,亦无法后退。
这是巨shòu之间的争斗,也是爱人之间的最后的告别。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都平息了。
奄奄一息的赤蛇卧在血泊中,金色的眼睛里光芒慢慢黯淡。白蛇身上血ròu模糊,那双碧绿的眼瞳却没有了之前的怨恨和杀戮。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看着它们亲密地盘在一起,虽然已经油尽灯枯。
白蛇忽然身体颤抖,像是人呕吐一般吐出一滩绿色的不明物体。
朝蘅:“……”
“谢谢。”只听见白蛇发出婉转的声音,“你们要的东西就在我身后的大门里,能不能拿到就是你们的事qíng了。谢谢你带扎蒙来找我,只不过我醒的有点晚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它翠绿的蛇瞳中溢出。
朝蘅微微挑眉,她似乎从那条蛇的眼中看到了人类的qíng感。她无法理解,也无力理解,只能用沉默来回复白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