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城主又道:“我本不该去中原,可我还是去了。这大约,是叶某这二十年来做过的最任xing,也最正确的一件事。”
一个命不久矣的城主撂下新城主与一堆城中事物,去中原找一张亡妻的爱琴,在白云城的许多人眼里,这样的行为无疑是任xing的、荒唐的。
可白云城主却觉得值得。
只因他真的是命不久矣了。
毕竟一个活不了多久的人,直接扔下城主的帽子gān出一去不复返这样的事qíng,都可以称得上qíng有可原。
白锦由衷道:“尊夫人泉下有知,也定会感到欣慰。”
“欣慰……”白云城主摇了摇头,竟是露出些笑意来:“我负她良多,不值得她感到欣慰。”
这个笑,既不是苦涩的笑,也不是自嘲的笑,它只是一个纯粹的动作而已。
白云城主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白锦停住脚步,蹙着眉,耐心的等他咳完。
他看起来年轻又风度翩翩,白锦真心为他感到惋惜。
白云城主道:“我欠你一个人qíng。”
剑客摇了摇头,道:“不必还了,因为我只想与你比剑,你如今没法再与我比剑了,我也不要你别的。”
“……我真是有些羡慕你这样的xing子了。叶某也很想如你这般洒脱,奈何世上有许多事qíng,都常常叫人身不由己。”
“我明白。”
白云城主笑了,“你明白?”
白锦坦诚道:“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我的许多朋友都如你这般,各有各的身不由己。”
“那你呢?”
“我没有。”他道:“但我有一件一定要做的事。我可以为了这件事,而妥协掉大部分的事qíng。”
“哦?”
沙滩上,两个白衣男子似乎相谈甚欢。
而城主府里,却有两个孩子,各自冷淡的抱着一把剑,相顾无言。
西门chuī雪,叶孤城。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良久,叶孤城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叫叶孤城。”
他是个半大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比起才勉qiáng十岁的西门chuī雪,已经是个大人了。
西门chuī雪道:“西门chuī雪。”
他们其实不必jiāo换姓名,因为方才两个大人就已经在他们面前介绍过对方,而天资聪颖如他们,自然都是记住了的。
叶孤城道:“你也学剑。”
“嗯。”西门chuī雪抱着木剑,道:“等我过了十岁的生辰,就会有真正的剑。”
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言语。
叶孤城也不说话。
他们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也没有几个同龄的朋友,一时之间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幸而叶孤城有身为“大人”的自觉,又知道西门chuī雪的师父帮了父亲的大忙,便难得摆出好客的姿态,主动道:“西门chuī雪,我带你逛一逛吧。”
“嗯。”
头一次被人连名带姓的叫,西门chuī雪颇觉几分陌生,但他并未表现出异常,只是悄悄抿了抿唇,与叶孤城一同走了出去。
一个半大少年,带着一个勉qiáng十岁的孩子,其实是去不了哪里的,也只是在城主府里兜兜转转而已。
叶孤城觉得城主府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他日日生活在这里,自然习以为常,花也好,海也好,在他眼里并不如何新奇,转了一圈之后,就带着十岁的西门chuī雪去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却摆着一张古朴的琴,和一个画像。
琴,正是白锦送来的那张琴。
叶孤城没想到这张琴居然送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愣了一愣,才走上去展开了放在琴边的画像。
西门chuī雪还是个孩子,他没有如何避讳。
可这一展开,叶孤城却反而愣住了。
西门chuī雪抬头看了一眼,不解的问:“这是谁?”
叶孤城道:“……是我母亲。”
西门chuī雪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并不明白叶孤城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qíng。
“母亲已经去世了,这是父亲从前亲手为她画的。”
叶孤城皱着眉,语气却很轻:“父亲说母亲出了远门,要过很久才能回来……但我知道她其实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