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恩永远不会真正了解她的想法。她也承认，在亲眼弄清楚之前，仙门后的“dòng天福地”具有无限可能，可以是任何一个地方。这令人兴奋，也令人悚惧。孙恩见识虽高，却受时代囿限，根本想不出她脑子里那些五花八门的画面。譬如说，dòng天福地如若具有时空穿梭的能力，把他送去史前时代，与始祖鸟或剑齿虎为伍，他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但大家追求不同，对人生历程的理解也不同。无论他怎么做，都有他本身秉持已久的原因，不可轻易改变。苏夜心里闪现他殴打一只龙王鲸的画面时，他已厉声道：“很好！”
刹那间，他履水如踏平地，从水中平地拔起。拔起时，他衣衫竟不再紧贴身体，也未因真气爆发而鼓胀，而是一如平常，安安静静地裹在他身上。他道袍的静止与内劲的迅猛狂bào，恰好是两个极端。
他是龙卷风的风眼，是引发风bào的源头。苏夜一瞥之下，但见他双手高举，似在呼风唤雨。随着这个动作，她周围凭空出现无数漩涡，空中有，水中也有。
空气在急速旋动，形成一个个类似血滴子的锋利气旋，铺天盖地急涌而来，犹如被他召唤来的武器。江风刮进江水，便带动了水流。水涡速度自然没那么快，劲力却犹有过之。万千风雨汇入颍水，使水波往同一方向旋转，一眨眼、一弹指，就成为让小渔船敬而远之的巨大漩涡。
这是他绝学中的绝学，名叫“huáng天无极”。不是面对苏夜，他绝不会用出这一招。
风雨已接近停息，因他出手之故，竟倏然激烈起来，变作一场没头没脑的狂风bào雨。不管是气旋还是水涡，都由他的huáng天真气驱动，一碰寻常刀剑，能当场把它们震成碎片。在风làng簇拥下，孙恩身形愈显高大威严，前一秒还泡在水里，下一秒已飞临她头顶，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就在这时，苏夜同样冲天而起。她大可瞬间沉入颍水，到河底暂避锋芒，却选择直面huáng天无极。在聂天还眼里，她像一条破水而至的黑龙，避无可避，此时在孙恩看来，则是一道黑光裂开河面，扶摇直上。她每一分劲力，均集中在那柄黑刀的刀尖处，挑向沿途的异种真气。
两人的真气如有实质，且都永不衰竭，全看谁功力更胜一筹，或者谁眼光更高明一些。劲气漩涡嘶嘶作响，涌向笔直上升的夜刀。它们像许多无形无色的气泡，想堆叠在刀锋上，销蚀它的力量。但两者接触一瞬间，漩涡就发出砰的一声轻响，当空碎裂，变作向四面八方流动的小气流。
huáng天无极其实就是huáng天真气组成的气场。孙恩不是魔门中人，对气场的理解与cao控，却胜过了魔门中任何一位高手。他利用天地威能中的狂bào部分，将其浓缩在相当有限的范围内，既从体能也从jīng神上摧毁敌人。他散发出那股毁天灭地的压力，并非幻象错觉，而是实打实的恐怖功力。对手一个不小心，便会成为他的手底亡魂。
然而，苏夜居然照葫芦画瓢似的，学着他的模样直冲上空。夜刀每挑破一个气旋，就多出一缕不受控制的huáng天真气，不住削弱huáng天无极的威力。她身法之快，亦是孙恩平生仅见。两人一个上升，一个下落，转眼来到了面对面的位置上，相距只有一丈左右。
第五百二十九章
孙恩原本全身湿透，这时头发、胡须、衣衫均已恢复正常， 不见半点水珠。他人在半空， 长发被劲风刮得狂拂乱舞， 好像身边突然多出一架chuī风机。漫天飞舞的乌黑头发下，才是他那张神色异常严峻的面孔。
huáng天无极可以在虚实之间转换自如。气旋远离孙恩， 却时时刻刻连接着他庞大的jīng神力量，给人以无穷无尽的绝望感觉。练成huáng天大法后，他已用不着与敌人硬碰硬。敌人理解不了huáng天真气的玄虚， 内劲往往用到了虚处， 发现手头空空dàngdàng， 一颗心才不停往下沉，直觉大事不妙。
然而， 此时万千变化都是徒劳无功。他一手创造的气场， 被夜刀从下而上刺透。随着刀劲上涌， 气场摇摇yù坠， 产生围绕夜刀转动的趋势，即将不受控制地往外扩散， 化为更大、更剧烈， 威力却远不如前的普通旋风。到了那一刻， huáng天无极便宣告破解， 再也不是天下无敌的绝招。
他看得一清二楚， 知道苏夜冲出江水时，身侧并未带起水花，掀起的狂风亦极其有限， 除了嗤嗤轻响，并无其他惹人注目的表现。这是个坏兆头，代表她内力凝练到了极点，jīng气神已全部聚集在刀上，以有去无回的气势，毫无畏惧地冲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