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脸部肌ròu抽搐一下,冷冷道:“还能是什么事?”
他并不是个乐意向别人解释的人,但师妹来了,自然另当别论。正好茶花一时动弹不得,一行人无法离开破屋,他索xing从头讲起,讲清楚来龙去脉。他的叙述和往常一样,十分简单,却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
原来,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是岭南温家的人,名叫温八又,亦是金风细雨楼的分舵舵主。他有温家背景,投靠风雨楼后得到重用,后来被六分半堂收买,于数月之前忽然反水,致使分舵全军覆没。
此人于近日进京,听说是要面见傅宗书,领受褒奖,然后就被人家看中了,成为引诱苏梦枕的鱼饵。
苏梦枕之所以离开天泉山,正是为了亲自追杀他,这才一路追至苦水铺。期间,花无错表现尤为踊跃,远赴苦水铺腹地深处,擒拿叛徒回来,jiāo由楼主发落。结果,双方没说上几句,花无错忽然翻脸动手。而温八又的xué道其实未被封住,瞬间抽出毒刀,抬手就捅了茶花一刀。
继余无语之后,花无错竟也是六分半堂的卧底。“无邪无愧,无错无语”四人里,已有两人被证明不可信任,足以见得苏夜之小心谨慎,绝非事出无因。
温八又刺伤茶花,现场顿时一片混乱。顾铁三、赵画四当即破土而出,挥开厚厚的泥土夹层,围攻苏梦枕。那时,在破屋里躲雨的除了白、王两人,还有一个形容可怜的老婆婆,一个身着破衣的和尚。然而,老婆婆是“豆子婆婆”,和尚是“花衣和尚”,均为六分半堂的堂主。
事出仓促,苏梦枕、师无愧、沃夫子、茶花四人悉数受伤。苏梦枕腿上的伤,就是源于花无错打出的暗器。暗器约莫绿豆大小,上面当然淬有剧毒。他剜下一大块ròu,止住毒xing上行,可那毒药非同小可,时间久了,定然后患无穷。
沃夫子之伤,来自花衣和尚的透骨针。他奋力御敌,无法运气遏制毒针,导致针随血脉流动,刺入大脑,无药可救。苏梦枕一手助他bī出毒针,一手以红袖刀退敌,连伤数人后,迫使顾、赵等人láng狈而出,为弓弩大阵让出空间。
这样一来,他错过了逃离时机,难以抵挡数百张劲弩,在箭雨中苦苦支撑。幸亏白、王两人看不过眼,二话不说跃入弩手阵中,将他们打散驱走,因此与苏梦枕相识。
他们两个入京不久,以售卖字画、膏药为生,找不到出头的机会。谁知第一次见识京城风波,就救下了金风细雨楼的楼主。
苏夜听完,目睹屋内屋外的惨状,不由感到后怕,同时深深感激这两个年轻人。苏梦枕从不将谢字挂在嘴上,只用行动表明心意。她则不同,不但谢了对方,还谢完又谢,就差上前握住人家的手穷摇,再热泪盈眶一番了。
待她感谢完毕,茶花腹中的刀陡然啵的一声,横飞出去,落在地上。这道刀伤又深又长,其中却无鲜血涌出,唯有混浊的绿色毒质,一滴一滴渗出伤口。
苏夜用先天真气刺激受伤部位,促进血管收缩止血,效果堪称立竿见影。她侧头看了看伤口,仍觉不满意。但这里是险地,敌人后援随时可到,无论如何,他们不能在此久留。
她缓缓起身,示意师无愧扶起茶花,蹙眉道:“咱们可以走了。”
她说“咱们”,便是要白愁飞与王小石一起走。他俩救了苏梦枕,必被六分半堂当作死敌,日后有数不清的麻烦。单从外表看,他们对金风细雨楼亦无恶感,大有可能折服于苏梦枕的魅力,加入他麾下。
苏梦枕仰头看天,看着灰huáng天色,看着泼洒不已的雨帘,问道:“茶花如何?”
苏夜不明所以,答道:“他死不了,回去之后,你或我替他运功驱毒,请树大夫用金针拔毒,再吃几帖药,可保xing命无虞。幸好那一刀刺进腹腔,没刺中肝、肾等要害之处,否则……”
苏梦枕脸肌又抽搐一下,似乎露出了个极淡的微笑。苏夜正想他是否被叛徒气傻了,却听他道:“无愧,你马上送茶花回去。我还不能走。”
苏夜秀眉一扬,诧异道:“你对这地方生出了感qíng,还是怎样?”
任何事qíng到了她嘴里,都能变个味道。王小石见她当面拆师兄的台,不由一笑。苏梦枕更是好气好笑,寒声道:“他们背叛了楼子,杀伤了我的兄弟,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时他不再仰头,苏夜看见他的眼神如两道冷电,冷飕飕地she了过来。他的语气更是不容置疑,根本没给别人留出置喙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