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看蔡京临终之际的表qíng,却觉得看不到了。
过了一刻钟,赵佶睡意退去,全身再度有了力量。他自然不知,这种感觉凭借外物而生,既不能给他好处,又不能持久。他仅是十分高兴,很单纯的高兴,原来故作严峻的神qíng亦大为放松,含笑起身,理理衣服,唤进外面的宫娥,服侍他穿衣戴冠。
他一边披外袍,一边询问仙丹一事。苏夜继续搪塞,把话说的模棱两可,因为她找不到效果是平地飞升的仙丹。即便她有,也是她自己服用,抑或送给苏梦枕,岂有赵佶的份儿?
幸亏赵佶还算讲理,同样认为仙丹难以获取,并未bī迫别人献上。那样的话,恐怕詹别野早就影子不见,避开“拿不出就推出去斩了”的大祸。
她想起詹黑光时,他就像曹cao,毫无预兆地现身在她眼前。
赵佶先敲打了她一顿,以金风细雨楼相威胁,接着觉得敲打够了,开始好言好语地抚慰她,说不会让她白白受人冤枉,一定斥责龙八和傅宗书,要他们不要得意忘形,诬告忠良臣子。总之话里话外,他不断提醒她要相信皇帝,一切jiāo给皇帝处理,他处事公正严明,不可能出错。
这正是他以为的帝王心术,这么一套连招做完后,带给他难以形容的满足感。苏夜一直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等他高深莫测地说完,恭敬称是,退出了这座香气缭绕,温暖如chūn的宫殿。
宫殿大门外面,站着一个身着黑袍的人,正在等她,见她迈出门,立即面泛微笑,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
这人自然是黑光上人。
天气愈来愈冷,频频落雪。宫中梅林已经开花,经由花匠调理,将于新chūn佳节时开至最盛。黑光身后的道童手里,就捧着一瓶嫩huáng色的腊梅。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米苍穹不在附近,赵佶身边,由地位仅次于米苍穹的杨梦负责。苏夜对此并不惊讶,因为没有人规定米苍穹必须像影子一样,一刻不离地站在赵佶背后。现在她发觉黑光上人在等她,也不是特别惊讶。
能令她万分惊讶的事,已经少之又少。只有“关七女友可能是温柔生母”一类的大新闻,才有使她变脸的资格。除非黑光突然抛出重磅消息,自称是神尼出家前的qíng人,否则她看待他时,永远把他看作将来的谋杀对象。
黑光上人道袍外面,披着一件深灰色的鹤氅,宽袍大袖,愈发仙气飘然。他走上前,客客气气地道:“你好。”
苏夜笑道:“你也好,你去见官家吗?”
黑光上人道:“我原本要去,听说你进宫面圣,便改变了主意。”
一名道童手捧腊梅,另一名捧的是一盆朱红色的海棠。苏夜原以为冬天没有海棠花,看见枝上垂苞累累,多少有些意外。既然他们都捧着花,那定是替换阁中的水仙了。事实上,水仙花非白即huáng,看久了,的确会感到无聊。
她目光掠过海棠,笑道:“哦?”
黑光上人也回头看了看,笑嘻嘻地道:“这是我送给万岁爷的花儿,冬天海棠难得,他必定很喜欢。”
苏夜道:“你事事想着他,他当然事事想着你。”
詹别野仿佛听不出她话中的嘲讽意味,依旧好脾气地笑着,缓缓道:“姑娘并未出家,实在是道门之不幸。不过你在家修道,也是我半个道友。”
他不仅卖相好,说话亦很优雅好听,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心意。但他恶行累累,到了被懒残大师出手教训的地步,绝不会轻易与人为善。苏夜正式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不敢这样自夸。但上人认我为友,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
黑光上人笑道:“你可知宫中亦有药房丹炉,先前由林灵素真人掌管,如今承蒙官家看重,改由我负责?”
苏夜笑道:“知道。”
黑光上人道:“一个月前,我从古书里拣出一个丹方。书里记载,服之能满口生津,白发转黑,落齿重生,乃是先朝魏华存仙师留下的方子。我认为此方可能对官家有益,所以开了炉子,希望能够有所成就。”
苏夜只关心唐宋元三朝历史,不太清楚魏华存的平生事迹。她苦苦思索,试图想出她是否属于专注炼丹的道派,口中笑道:“那么,上师成功了没有?”
黑光上人苦笑一声,无奈地道:“哪有这么容易?也许写书人录错了,也许丹方原本就有缺损。我忙碌了一整月,只得到一瓶状如水银的东西,既不敢献给圣上,又不敢亲自试药。后来我想,姑娘艺出小寒山,应当jīng通佛道两家的典籍奥义,何况你曾告诉圣上,你懂得炼丹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