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却突然站起身来,闪开了明楼伸过去的手。
“大哥……”他说,yù言又止。
“怎么了?”明楼也站起来,他看着阿诚,声音沉下去,“在国内结婚了?”
“没有。”
明楼看着阿诚手上的手套:“若不是戴了戒指,为什么不肯让我握你的手?”
阿诚抬起头来,看着明楼,笑容有些无奈:“恐怕我当不好大哥的得力助手了。”
明楼突然明白了什么。他qiáng硬地抓起阿诚的左手,拿走手套,却只看到从小臂以下的部分全是义肢。明楼站在那里,定定地看了两秒。
“手怎么了?”
阿诚的喉结动了动。
“爆炸的时候没的。”他说。
见明楼不说话,怕他伤心,阿诚连忙说:“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结疤了,完全没有痛的记忆。而且你看,小时候养母再怎么打我,也治不好我的左撇子,没想到现在倒是毫不费力就治好了,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右手使筷子使得有多顺……”
明楼没有让他说完。
右手一揽,明楼把阿诚拉过来拥在怀中,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那样的用力,就像要把阿诚折断在自己的身体里头,从此骨血相融,再不分离。
那样的拥抱和温暖,好久不再有过,突然让阿诚鼻酸。
“大哥。”他说,仿如呼唤,又似叹息。
“十年了,为什么你不找个人呢?大家都说我死了,你为什么还在等?”他问明楼。
“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没有说再见。”明楼说,“因为若活着,就一定能相见。”
有什么东西堵住了阿诚的喉咙,让他觉得瞬间不能呼吸了。
他只有把脸深深埋在明楼的大衣里,才能防止自己流泪。
即使在最艰苦的复健阶段,无数次摔倒跌爬,千百般痛苦煎熬,阿诚也没有叹过一声苦,也没有想过要放弃。因为他想着,一定要来见见明楼。
即使到了和平年代,明楼也许已经结婚生子,另有新的人生。
即使他们曾经jiāo汇的道路,又重新分岔去了不同的方向,阿诚也必须见见他。
他曾经是阿诚的光明和温暖。他现在依然是的。
只要看明楼好好活着,活得幸福,活在阳光底下,他便会得到拯救,他也会觉得幸福。
但是那样的深刻觉悟,只需要明楼一个深qíng拥抱就被完全击溃。
现在他深陷明楼的臂弯,根本就不想离开。
“大哥,我已经千疮百孔了。”他说,声音哽咽。
“怕什么,就跟我们的祖国一样。疤痕也许一直存在,但是心却永不折弯。”明楼说,“若我爱那片土地,就会连那些伤痕也一起爱着。”
在夕阳的光晕里,明楼看起来疲倦但是满足,就连他的刻骨英俊,也愈显沧桑的味道。
阿诚望着他。他也望着阿诚。阿诚觉得他看上去就像个征战多年终于得以归家的士兵,又像个心中至宝终于失而复得的孩子。阿诚在他的眼睛里读出了那么多珍惜,那么多渴望,那么多思念,那么多爱。
“我爱你。”明楼说,“千疮百孔算什么,我还瘦了呢,你可别嫌弃我没有安全感啊。”
于是阿诚流着泪笑了。
“我给你的东西,你还留着吗?”他想起来问。
“gān嘛?”
“那副手套,我想要回来。戴来戴去,总是那副最舒服。”
“留着。”可是明楼说,“旧了,以后就不留了。”
阿诚惊讶,但是在他惊讶的当口,明楼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从今往后,你的手就jiāo给我了。”明楼说,“没有及时给阿诚先生暖手的,暖得不好的,罚我不准吃饭,怎么样?”
“走吧,我们回家。”然后明楼笑了,“今晚我来下厨,四菜一汤,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是不是进步了。”
明楼收拾画布的时候,阿诚就站在那里看纽约的夕阳。
“你知道吗,”明楼站在他的旁边,“纽约和祖国的时差刚好是十二个小时。当这里的太阳落下去,祖国的太阳正在升起来。”
他们在异国他乡,眼前是一片绯红薄暮的夕阳,心里却仿佛看到了光芒万丈的朝日,磅礴升起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