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有，就算有吧。”阿诚说，却不言明。
说起来这个明楼，小时候的他有点印象。
……也许不只一点印象。
那个时候阿诚觉得明楼高得不像话，若想要注视他，必须拼命仰头去看。
明楼站在晴空底下，挺拔得像棵大树。
那时，阿诚觉得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高大的人，头顶着天，脚踏着地。
有这个人在，这个天地肯定不会随便崩塌，他甚至想。
可惜，他想，梁仲chūn也就罢了。明大少爷这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当了汉jian。
“听我一句话，阿诚兄弟，不就是过去有点小嫌隙吗，日本人骑在头上咱们都忍了，那点嫌隙就算个屁。”梁仲chūn的话把他从回忆中带回来，“送进门的财神菩萨，咱不要傻到给他推出去。只要你能拿住了这个明长官，有了他做靠山，以后上海滩还不是我们兄弟的天下？就连日本人也要礼让我们三分。”
梁仲chūn这人阿诚了解。他对抓赤色分子基本没有什么兴趣，只在上头要他做出点成绩的时候随便开几枪，抓几个人，算是jiāo差。
他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盘算自己的走私买卖上，所以才跟阿诚走得近。
阿诚是办公厅的高级秘书，掌着官印，梁仲chūn那些走私船全靠他放行。
梁仲chūn喜欢跟他做朋友。无利不朋友，是梁仲chūn信奉的原则。
而他也喜欢跟梁仲chūn做朋友。梁仲chūn是他的保护色之一。
你结jiāo狐朋，自己就成了狗友。别人看他和梁仲chūn，不过利yù熏心，一丘之貉。
当然，日本人对他们私底下那些勾当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不过之前既然新政府的代委员长对他们的事qíng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他们也确实翻不出大风làng，日本人也懒得管他们，以抓捕赤色分子的要事为先。
再加上，梁仲chūn确实能够给他一些有用的qíng报。
梁仲chūn正弯下腰想要对他说什么，正巧76号的另外一位处长汪曼chūn从窗外的花园小道上走过，目光和阿诚对上。
梁仲chūn立刻收了声，直起身体，尴尬地咳嗽了一下。
汪曼chūn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说，汪处长每次看到我都必定白我一眼，是不是看上我了，yù擒故纵？”阿诚玩味着说。
“yù擒故纵个屁，”梁仲chūn摇头，“那女人，眼高于顶，怎么会看上我们这种的。”
“长得挺美。”
“你瞎了你，我告诉你，阿诚兄弟，那种蛇蝎美人，你可惹不得。”
“你知道她的前男友吗？”然后梁仲chūn想起来说。
“前阵子来找你的时候，在76号外面接她的那个？”阿诚想了想，“对啊，最近怎么没有见到了。”
“被她毙了。”
“……哦。”阿诚说，“通共叛敌？”
“通共叛敌，只是名头，其实那男人是有了这个，”梁仲chūn竖起小指，“那小子自以为有点家底，还以为汪曼chūn不敢动他。”
结果被汪曼chūn抓了个正着。
听76号带去的兄弟说，把那小子从他qíng人的房子里拖出来按在地上的时候，那小子就穿了一条内裤。
“你找我算账？”汪处长的男友，哦不是，已故前男友争辩道，“当年明大少爷还不是抛弃了你出国了，你怎么不去找他算账……”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汪曼chūn一枪爆了头。
“别提我师哥。”她擦了擦带着硝烟味的枪口说，“你连我师哥一个指头都比不上。”
梁仲chūn顶多算只偷偷扒粮的老鼠，汪曼chūn才是日本人养的鬣狗，阿诚想。
心狠手辣。张口必咬人，咬人必见血。
“怎么，今天汪处长打扮得这么漂亮，该不会又要去杀人吧？”
“不是杀人，是杀心。”
“杀心？”
“明长官的专机今天下午就到上海了，”梁仲chūn晃了晃脑袋，“76号里面也好办公厅也好，可是有人比起你我更想讨明长官的欢心。”
“汪处长？”阿诚说，“怎么，得了明大少爷的心，她想当76号的大总管啊。”
“她想当的是明家大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