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想,只要有个人爱他就够了。一碗薄粥两个人喝,也不会觉得苦。
但是养母的爱并没有持续多久。有一天养母回来,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是左撇子,但是他一用左手拿筷子,养母就往死里打他。
不准他吃饭,冬天用冷水泼他,罚他跪石板地,膝盖都肿了也不让他起来。
他哭过,很多次,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哪里又不讨人喜欢了。
他哭着,叫着“妈妈”,却始终没有人答应他。
他哭,不是因为他痛,而是因为他想要她爱他。
后来他不再哭了,因为他终于明白她并不爱他。
开始他恨她。然后他可怜她。
世人的凉薄和无qíng,她尝得比他透。可恨之人,终有可怜之处。
后来日子好过了,养母不知哪里得来了钱。
她不再打他了,虽然两个人之间的裂痕已经不可弥补。
家里的气氛永远是沉默如冰。大概是嫌他碍眼吧,她gān脆送他去上寄宿学堂。
他终于从那个家里走了出来,去了学校,去了国外,去了很多地方,然后找到了他的信仰和正义。……他那颗漂泊无定的心才终于有了归宿。
他想,他这辈子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爱。
因为他不需要。
“别跟我说,你成日招蜂引蝶,是为了任务。”郭骑云说。
“不要乱用成语,骑云兄。”
“新政府原来那个时局策进委员会的代委员长,你说你是不是跟他有一腿?”
“当然不是。”阿诚立刻说,然后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容,“不止一腿。”
“你……”郭骑云这次连耳朵都红了。
那个代委员长是汪芙蕖的亲信,算是个称职的汉jian,可惜根本就不是块能稳定局势改革经济的材料。阿诚挺中意他的,因为他太好控制了。可惜庸才还是不能当梁木,太不争气,终于让日本人一脚踢走了。
而本来要来的新长官,确实是个能人,而且被日本人和汪芙蕖两方都看重。阿诚多方调查,终于掌握了一些他的秘密。
人一旦有秘密,就像是jī蛋有了fèng。就好办多了。
不过阿诚不急着动手,若是能控制住,自然是最好的,可以为我所用。
若是无法掌控,他自然有办法让多疑的日本人不再信任他。
……谁知道,会半路杀出来一个明楼。
虽然在梁仲chūn那里假装一无所知,想要套梁仲chūn的话,其实他早就对这位明长官仔细调查了一番。
明楼什么都有,钱,产业,相貌,学历,能力。……唯独没有秘密。
我是说,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诚不信。这世界上没有不带秘密行路的人。
“是谁杀了本来要坐这个位子的人呢?”他问郭骑云。
国共两方肯定有人行动了,不知道是谁gān的。
“你忘了我们这里的规矩了?该你知道的,你知道。该你管的,你管。”郭骑云说,“不该你管不该你知道的,你不能问。”
“好啊,这个我不问。那新来的明长官呢,是什么身份?”
“无可奉告。”
“骑云兄,不要这么死板,说说又不会死,我听过当做不知道不就行了……”
“你!”郭骑云差点拍案而起。
“好好好,我不问,你不要这么一脸严肃行不行。”
阿诚最怕郭骑云一脸严肃。那表示他又要对自己进行组织xing纪律xing教育了。
这人的枪法有多准,他的唠叨就有多烦。
“我的新任务呢?”他岔开了话题。
郭骑云拿出烟,抽了一支递给他。他从过滤嘴中抽出纸卷,看完了,随手用打火机点着了,看着它烧得几乎没影了,才丢尽烟缸里。
“这是新政府里最近的qíng报,”他把改装过的打火机放在郭骑云手里,“你要的那些都在里面。”
郭骑云假装不经意地左右看看,然后把打火机滑落大衣口袋。
“老师那时肯收你,大概是觉得你办事还算利落吧。”他说。
“不,老师肯收我,是觉得我和他像。”阿诚笑了。
“哪里?”郭骑云不服。他可不允许“不正派”的阿诚跟他心里最尊敬的王天风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