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听闻的人qiáng忍哽咽,纷纷点头去将自己“离开”的好友带来。
长歌弟子尊敬的退到他身后,将众人视线的焦点拱手jiāo给顾生玉一人。
他从未怯过场,但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却难免停顿。
顾生玉抬眸望向众人,将每一张脸一个一个看过,倒地的尸身也不例外,多么残缺不全也不例外,此时此地,具是同胞。
“人虽死去,但心仍在,一曲安魂送上,以生者的信念令他们安然离去。”
说罢,撩袍席地盘坐,手指勾动琴弦——“嗡!”
古琴震动,声送远扬。
一曲送葬,送走生者的悼念,亡者的执念,一声安魂,歌曰战场的凄凉,马革裹尸的悲恸。
当琴声响起,所有人都安静听着,但当琴音一个转折,远古风啸人立的悲壮惹得众人忍不住合起战歌。
一声一声,好似不绝,男xing的嗓音,沙哑,低沉,充满蓄势待发的魄力,女xing的嗓音,温婉,柔媚,满载坚定不屈的意志。
歌声之中分不出是谁的声音,一声声组合成仿佛出自一人口的凄然曲调。
顾生玉垂目,全心全意的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融入到琴声之中,眼前闪过一幕幕qíng景。
是为同胞挡箭的决绝,是长枪立马永不放弃的坚持,是渗出暗地仰望光明的暗夜忠义,是不死不休追杀不绝的千机信念。
在场之人,在座之人,救过人,被他人救过,今日救过自己的人可能明日就会死在自己怀里,明日被自己所救的人可能会挡在自己身后不知不觉含笑九泉。
不尽的悲歌化作战场的盲目,无尽的凄凉点燃蓬蓬战火。
燃烧吧,送葬的安魂曲。
离开吧,我继承信念的挚友。
当火焰燃烧而起,冲天烈焰送走那些死得忠义的战士,他们生前或为恶或为善,但在此刻无疑都是值得人用心送走的烈士。
琴声就这样连续弹了一天一夜,全程没有任何一个人离开,他们肃穆的望着火焰完全消失,最后一点儿余恢燃尽,然后是静默,静默过后是沉寂,沉寂之后是爆发,是坚定,是百炼成钢的意志。
相信在这一刻,再没有人能打得过这这支军队,他们无比qiáng大。
把最后一个音奏响,顾生玉两手放在琴面神qíng还略为怔忪。
“先生,多谢你。”
也有一位朋友消失在火焰中的长歌弟子低低说道,打动了顾生玉陷入琴曲之中的心神。
顾生玉仰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一直到现在肩染薄露的男子。
“你是谁?”
长歌弟子轻轻道:“薄名杨逸飞。”
四指流云杨逸飞,相信长歌门的人都不会没听过这个名字。
顾生玉既然有诗仙做友人,自然也听说过他,至于他天生四指一事这个人曾笑道:“幸事。”
类如杨逸飞这样的人入仕岂不是和李白一般,都是狂人装相,早晚真相大白。
旁人不知,都在遗憾长歌门主天生残疾,而唯有少部分人懂这“残”的可贵。
有一种人就算身不便利,也足以惊绝天下。
花满楼是,原随云是,而这里有杨逸飞和……叶英。
随着战况持久,越来越多的人赶往现场,有一面容残缺,披头散发之人双手挥刀一次次救下大唐将士,跟在他旁边的是一名长歌门女弟子,弟子长相俏丽,模样周正,要是放在洛阳花乡恐怕又是一位风流之人。然而她紧紧追随身前不顾生死杀敌的男人,双目紧闭以墨带覆之,却听身辨位,琴声一响,震绝沙场。
两人为一组,不知收割多少láng牙军,又用相知心法救了多少人。
可是偶尔,女子冲着前方之人所在位置扬扬下颚,神qíng虽淡却是苦的。
这全都是因为救再多的人,面残之人的罪都赎不清。
康雪烛在被毁容逐出万花谷之后一直隐姓埋名藏身在边境外地,期间以教书先生的身份教导那些懵懂稚子,直到战争打响,他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来到潼关,混入恶人谷一众杀上战场。
每次杀人奋不顾身,屡次被救下的恶人们也习惯对他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都说了,自战场下来的人都是有着过命jiāoqíng,只要不是láng牙军的jian细,他们不在乎多个人杀敌。
而长歌女弟子是之后找来的,也不知道和这个邋邋遢遢,杀起人来很有些癫狂之态的人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