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把茶杯放到旁边的小几上:“爹您不会想趁机奏上一本,言狮虎营办事不力吧?”
庞太师一时语噎,顶着儿子似dòng察一切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爹这不是——”
顾青很顺口的接道:“您想说您是闻弦歌知雅意?”
这话接的庞太师心里那叫一个抓心挠肺,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极为擅长揣摩上意的庞太师,又不能跟他宝贝儿子怄气,就只有自己顺气再顺气,等把气顺了过来,意味深长道:“官家已不是昔日的官家咯。”
如今的官家是大行皇帝真宗赵恒第六子,乃本朝第四位皇帝。十三岁时登基,那时因年幼由太后刘氏垂帘听政,等到了二十四岁时才开始亲政,如今不过四年时间,可太后一系在朝中的影响力已是大不如前。虽说这其中不乏庞太师帮扶,可官家自是胸有沟壑,深谙御下之道。
至于怎么就和狮虎营扯上了关系?
只能说狮虎营的掌管者是“面涅将军”狄青,他勇而善谋,在早前对阵辽朝压境中立下卓越战功,在军中很有威望。虽狄青本人并没有要功高盖主的意思,可对上位者而言,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
官家亲政自是想拢握大权,狮虎营明摆着放在那儿,少不得要拿它开刀,不过要有所动作总得师出有名。庞太师揣测出官家的心意后,自是急官家之所急,递个可所为又不可有大所为的由头上去。
顾青心思转圜间就微微挑了挑眼尾,拖长语调道:“官家自当不再是昔日的官家,他——”
庞太师不由得侧耳聆听。
“——长了四岁,瘦了十斤。”顾青补完半句,又装模作样叹道:“唉,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庞太师:“……”
这倒霉孩子,该他正经的时候不正经,不该正经的时候比谁都正经。
庞太师在心里埋怨着还顺带瞪了顾青一眼,不过没什么威慑力就是了。顾青稍微收敛了些,用手撑着额头道:“您想弹劾就去弹劾呗。”
顾青这么说,庞太师反而狐疑起来:“你和那个狄丑不是朋友吗?”人叫狄青,字汉臣,虽然长得确实不好看,可庞太师这给人起外号的毛病就没改过,那包拯不就得了个包黑炭的外号吗?
顾青眼也不眨的说:“我卖友求荣。”
庞太师:“……好好说话。”
“到底没有您还有其他人,再说我早就想正大光明的穿裙装了。”顾青冷不丁的就往外炸chūn雷。
庞太师:“你说什么!!”
“庞谢没和您说吗?我在潭拓寺引犯人上钩时,就是做红妆打扮,我发现这么做出乎意料的激发我破案的灵感,就想着再试一试。您看您要是借着这由头弹劾,势必要牵扯出这一段,那不就相当是过了明路吗?所以——”顾青摊开手,一派无辜加理直气壮,却把庞太师给气得几乎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走!”
女娲娘娘才知道,庞太师是怎么按捺着没说起这件事的,哪想到正主儿却主动来踩雷,还把雷踩得这么噼里啪啦响,简直是折寿!
顾青还真利索又潇洒的走了,留下庞太师独自生了好一会儿闷气,不过末了庞太师倒是熄了去叫人奏一本的心思,唯恐打了老鼠却伤了玉瓶。
顾玉瓶呢,关于不爱男装爱红装的事儿,他就是那么一说。对他来讲,在潭拓寺为了破案扮成女子,就和他先前为了破案扮成尸体一样,一切都是为案件服务的,虽然他爹不这么认为——等到翌日去上朝时,庞太师见到顾青穿着正三品文官官服时,不可避免的在心里松了口气。
顾青立刻就明察秋毫道:“爹,你好像很失望啊?”
庞太师虎起脸来:“你是爹肚子里的蛔虫——”‘吗’字还没有说出来,原本站在他跟前的顾青已掠出了三丈外,把正在叫人准备轿子的管家给吓了一跳,不过管家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铜心铁脏,愣了愣后就神色如常,继续做他的分内事。
而庞太师,他则是心想:‘把你养那么大,我还治不了你了?’
治得了归治得了,只不过等他们一路去了皇城,在大庆殿外等着进殿上早朝前,顾青都离他爹远远的,好似庞太师是什么洪水猛shòu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