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笑着说:“常说参儿不见辰儿,姐夫不见小姨儿,你该藏起来才是,倒跑去看他?”
chūn儿说:“我这个姐夫和别人不一样。人家是个红军,不讲究这一套老理儿。再说,我是为了你呀!”
芒种问:“为我什么?”
chūn儿笑着说:“你就背上咱们的枪,我带你去,替你报个名儿,在他手下当个兵,有我这面子,总得对你有个看待。”
芒种咧嘴说:“美的你!你姐夫是什么官儿,他出去了十几年,嚷的名声倒不小,到头来,一个护兵也不带,只是赶回来了一群羊,你还不觉寒伧哩!你看人家高翔,坐着大汽车,一群特务员,在子午镇大街一站,人山人海,围着里七层外八层,多么抖劲?我要当兵,也要到人家那里挂号去,难道当了半辈子小长活,又去跟他放羊?”
chūn儿说:“去!你别这么眼皮子薄,嫌贫爱富的!你看过《喜荣归》没有,中了状元,还装扮成要饭的花子哩?越是有根底的人越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咱两个,谁嫌贫爱富?”芒种巴嗒着嘴儿说,“那天在柳子地里,你说的什么话,忘了吗?就听你的话,把枪拿出来吧!”
chūn儿从炕dòng里把那枝逃兵留下的枪扯出来,擦去了上面的尘土,放在炕上,芒种抓起来,chūn儿说:“你先别动!”回身在破柜里拿出一件新褂子说:“我给你做了一件新衣裳,你穿穿合适不合适?”
芒种高兴的穿在身上,chūn儿前前后后围着看了又看说:“好了,背上枪吧!”
芒种背上枪,面对着chūn儿,挺直了身子。chūn儿又在枪口上拴了一条小红布,锁上门,两个人走到街上来。芒种说:“我把梢送回去,到当家的那里一下,告诉他我不gān了,我当兵去了!”
chūn儿说:“忙什么,先给他放着,没人挑水,他就不用吃饭!报上名回来再辞活也不晚!”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街上一走,一群小孩子跟着,跑着跳着,扯扯芒种的褂子,又拉拉他的枪,农民们说:“芒种这是吃大锅饭去吗?”
芒种笑着说:“打日本去!”
妇女们问:“chūn儿gān什么也穿的这么新鲜?”
chūn儿笑着说:“我这是去送当兵的!”
“哈!你这可是头一份!”妇女们欢笑着。
到了五龙堂,高庆山和芒种在山里原是见过一面的,秋分又说了说芒种的出身历史,和她们家的关系,chūn儿说了说这枝枪的来历,高翔说正愁没个可靠的人哩,就叫芒种给庆山当个通讯员,又派人去取了两套新军装来,叫他们两个穿戴好,说这样才能压住今天的场儿,就忙着一同参加整编高疤的队伍的大会去了。
整编这一带杂牌队伍的大会,在滹沱河一片广漠的沙滩上召开。事先,县里的动员会,就派人下来,把附近最好的棚匠们组织起来,拉来杉篙苇席,面对着河流,jīng扎细做,搭了一座威风高大的阅兵台。
这天,从早晨起来就刮大风。阵阵的白沙,打着人们的脸,台前那条宽大的横幅标语,chuī得鼓胀了起来,和河里的水làng,一同拍拍作响。标语上写着:“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坚持敌后游击战争!”
参加整编的队伍有子午镇高疤的一个团,角丘镇李锁的一个团和马店镇张大秋的一个团。三个团长穿的整整齐齐,站在台上,调动着自己的队伍。
这些队伍挤挤撞撞,怎样也调动不开,简直是越调越乱,最后争吵起来,还有几枝枪走了火。三个团长在台上跳着脚乱骂,要枪毙那走火的人,可又查不出来。快晌午了,主持大会的高翔,请高庆山帮着把队伍调动一下,高庆山和三个团长商量,把营长们叫到台前,然后叫他们把队伍各自带开,再按着名字往场子里指定的地方带,才慢慢把会场稳定下来。
五颜六色的队伍,刚刚都抱着枪坐下,在会场周围,又来了很多小摊贩。自从各村成立起队伍,平地一声雷,增加了很多小买卖。什么馅饼锅,包子房,熏jī柜子,豆腐脑棚子,专卖这些队伍,赚了一阵子好钱。今天听说三个团都在这里集合,又搭棚又开会,就都跟了来,抢占地势,刀杓乱响,一片叫卖声。一闻见香味,军队就又动乱起来,出去买烧饼吃。
高庆山又派芒种去劝说了一阵,小买卖们才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