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上去;拉住chūn儿的手说:“进城gān什么,妇救会的事儿吗?”
“我们来打官司,”chūn儿说,“告的就是你公公!”
李佩钟的脸上发烧,老差人给她搬来一张破椅子,放在审判桌案的后面,她摇了摇头,问:“为了什么?”
“派了他军鞋他不做,我去催,他推了我一个跟头,还踢伤了工人老温,你说该怎么办?”chūn儿说。
老常说:“我就是证人。”
“他是咱村新选的工会主任,他什么也见来着。”chūn儿说,“你公公也来了,就在后面。”
“喂,这位小姑娘,”老差人招呼着chūn儿,“你是来打官司,又不是在炕头上学舌儿,什么你公公你公公的,被告没有名姓吗?”
“我们不知道他的学名儿叫什么,那不是他来了!”chūn儿向后一指。
田大瞎子到了。他从小没有走过远道,十八里的路程,出了浑身大汗。
他穿的又厚,皮袍子和大棉靴上,满是尘土。他喘着气,四下里找外收发,可是一个熟人也看不见,上前一步,才看见他的儿媳和对头冤家们。他面对着正堂站住,大声说。
“现在打官司,还用递状纸不用?”
看见公公,李佩钟心里慌乱了一阵,她后退一步,坐到椅子上,掏出了笔记本,说:“不用状纸,两方面当场谈谈吧!”
“两方面?哪两方面?”田大瞎子问。
“原告被告两方面!”李佩钟说。
“谁是被告?”田大瞎子又问。
“你是被告,你为什么推倒抗日gān部,并且伤害工人?”李佩钟红着脸问。
“好,你竟审问起你的公爹来了!”田大瞎子冷笑一声。“这是政府,我在执行工作。”李佩钟说,“不要拉扯私人的事qíng。”
“政府?”田大瞎子说,“这个地方,我来过不知道有多少次,道儿也磨明了,从没见过像你们这破庙一样的政府。”
“我们都还没见过。”李佩钟像在小组会上批驳别人的意见一样,“你看见上面这四个字儿吗,这是人民政权的时代!”
田大瞎子死顽固,从来不看新出的报纸,对这些新词儿一窍不通,不知道怎样回答。这时不知谁传出去的消息,大堂上围满了人,来看新鲜儿,高庆山讲完了话,也赶来站在人群里看,芒种挤到前面,两只眼睛盯着chūn儿,使得chūn儿低头不好,抬头也不好,红着脸直直的站着。可是她觉得胆壮了,她问:“李同志,我们这官司要落个什么结果呢?”
田大瞎子的脸一红一白,他觉得在大众面前,丢了祖宗八代的体面。
他要逞qiáng,他说:“不能结案,我还没有说话哩!”
李佩钟说,“准许你悦。是村里派了你做军鞋,你到时不jiāo吗?”
“我没jiāo。”田大瞎子说,“为什么派我那么多?”
“这是合理负担,上级的指示。”chūn儿迎上去。“合理?”田大瞎子说,“你们都觉着合理,就是我觉着不合理。”
这是一句老实话,李佩钟听了差点没笑出来。她瞟了高庆山一眼,看见他在那里严肃的站着,静静的听着,她又镇下脸来问:“是你踢伤了长工老温吗?”
“那是因为他多事,一个做活的哪能gān涉当家的?”田大瞎子说。
“你动手打人,他就有权gān涉,做活的并不比当家的低下。”
李佩钟说,“你推倒了chūn儿吗?”
“那是因为她骂了我的客人!”
“什么客人?哪里来的?有通行证没有?”李佩钟紧跟着问。
田大瞎子沉了一下,说:“你这叫审官司吗?你这是宣传。你专门给他们评理,他们是你的亲人,我连外人都不如!”
看热闹的人们,全望着李佩钟,李佩钟站立起来,说:“既然都是事实,你也承认,我就判决了:不遵守抗日法令,破坏合理负担,罚你加倍做鞋。推倒gān部,踢伤工人,是严重的犯罪行为,你回村要在群众面前,向chūn儿和向受伤的工人陪不是。你要负担工人一切医药费用。
工人伤好了,只许他不gān,不许你不雇,还要保证今后不再有这样的行为发生!”李佩钟宣判完毕,转身问chūn儿:“这样判决你们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