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了,她们也饿不着,”chūn儿说,“我那妹子能织能纺,还愁吃穿吗?
你不要犹豫了,抗日战争,人人有份,你更不能落后,我们就一言为定吧!”
“不行,不行!”医生有些慌张,“我给芒种同志看病,这不也是抗日的工作?大姐,你不知道,各人家有各人家的困难,她们离开我不沾!”
“怎么就不沾呀?”chūn儿说,“你把我们妇女看的太落后了,你才来了几年?你不来,我那妹子,还不是长到了十七八,也没见得饿死吧?”
“不能那么讲,”医生说,“我还得和她商量。”“和她商量什么,”chūn儿说,“她能限制你抗日吗?我和她说去!”
医生不再言语,提起药箱子来走了。芒种对chūn儿说:“你怎么那样急呀?叫人家回去商量商量,安置安置不好吗?你这不是bī人家?”
“怎么算bī他哩?”chūn儿说,“抗日是光荣的,一听人家动员,应该提脚就走!这样为难哪?”
“那得是一个好党员。”芒种笑着说,“你应该到他家里去,看看人家到底有哪些困难,有哪些地方想不通,帮助他们解决。不能只是一句口号:抗日是光荣的!”
“接受你的意见,”chūn儿笑着说,“我去找他媳妇儿,这个人惧内,我那个妹子说一句话,管保比圣旨还灵!”“对了,”芒种说,“你多做些妇女工作,叫她们的眼界放大,心地开展起来,动员参军的工作,就好办多了!”“你不要小看我们妇女!”chūn儿说,“你怎么看着我们就心地狭窄,眼界不开呢?男子大汉,自己没有主张,一定得媳妇在枕头边念咒,才去参军吗?
“那是你自己说的呀,怎么又往我身上推?”芒种,说,“实际上是这样:妇女同志在推动参军工作上,起了很大的作用!”
“你自己呢?”chūn儿笑着,眼睛却看着别的地方。“我是完全自愿。”芒种笑着说,“自然也不能忘记,你对我有很多的鼓励和帮助。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多做些妇女工作,从两方面着手。”
“哪两方面呢?”chūn儿问。
“一方面是组织她们参加政治和文化的学习,使得她们知道抗日战争的道理,我们为什么作战,斗争的结果是怎样。一方面组织她们参加生产。”
“我们这些妇女里,没有二流子,”chūn儿说,“天天早晨纺,夜里织,看孩子做饭,推碾子捣磨,喂猪喂狗,照顾丈夫公婆。你看,哪一个不是累的头不梳,脚不洗,跟斗趔趄,喘不过气儿来?”
“还要组织她们学习种地,”芒种说,“她的男人参军去了,就不再牵挂家里的吃食,地里的庄稼!”
“是你们爱牵挂。”chūn儿说,“只剩下妇女,我们也不能叫田地荒了!”
“这要做很多工作,”芒种说,“不是你一个人在这屋里保证,就算成功了。要说没有二流子,那更是睁着眼儿说瞎话。俗儿是一个什么人?”
chūn儿出来看看yīn了天,想先抱下些柴禾。她走到柴禾垛跟前,听见吱吱的声音,吓了一跳,以为是藏在柴禾里的老鼠,下了小耗子,要不就是家雀儿安了窝。她走近一看,在抽去柴禾的窝dòng里,有一条绿色的带子拖下来,她一扯带子,掉下一个沉重的包裹来,哇的一声,里面是一个刚刚下生的小孩子。chūn儿慌的不知道怎样好了。
正好大娘来了,大娘拿着包裹一看,是一个八路军用的绿色挂包,小孩子饿的快断气儿了。
“这是怎么回事?”大娘惊慌的说,“快把他丢到河滩里去!”
“一个活活的孩子,怎么能丢了?”chūn儿把他抱到屋里,放在炕上,端来芒种吃剩下的挂面汤,喂了小孩子两口。“我劝你不要行这个善心,”大娘站在一边说,“这不定是哪个黑心肠的给你安的赃哩!”
“他给我安的什么赃?”chūn儿说。
“你这孩子!”大娘说,“怎么不解理儿呀?一个十八到九的大姑娘,炕上放着一个血娃娃,算是怎么说的呀?”
chūn儿一下红了脸,没有说话。
“你不去,我去把他扔了!”大娘抱起小孩儿来。“我不。”chūn儿说,“我们不能造这个罪,他们给我安赃,安得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