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上马蹄印与车辙众多,王怜花在那痕迹中止之处,细细观察了下各种痕迹,直起身来,微微一笑道:“看来巫行云现在的状况比我想象的还差点儿,可喜可贺。”
蓝岚不解道:“何以见得?”
王怜花道:“你看这痕迹中止之处与车辙蹄印之对比,可见林镜花与小梨上的是车而非马。车自然比马行程要慢上许多,巫行云此时本当心急如焚地要回老巢去,若非状况实在不佳,为何舍马而就车?”
蓝岚的神色略微变了一变,却什么也没有说。
王怜花继而笑道:“既然他坐的是车,那我们就骑马追一追罢。小蓝,秀才不会骑马,你和他同骑一匹,跟着我们。”
蓝岚看了徐常秀一眼,小声道:“其实杀了他比较方便。”
王怜花叹道:“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不过既然大侠在这里,你好歹给他点面子。”
一边说,一边朝沈làng投去一个揶揄的微笑。
沈làng看见了,低下头摸摸鼻子,笑了起来。
。
徐常秀不会骑马。
不仅不会骑马,还会晕马。
没骑几步路,居然“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王怜花摸摸胸口,道:“看来你还真是非娶小梨不可,若是娶了别家的姑娘,新郎官去迎亲的半路上晕马,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蓝岚非常善解人意地道:“要不我点你xué道得了,你就晕不了。”
徐常秀道:“不用……我只是一下子,不习惯而已。”
之后的行程虽然迅疾,徐常秀却当真绷了一张惨白的脸,二话不说,偶有疾驰颠簸的时刻,也只伏在马背上,用袖口紧紧捂了嘴,动也不动。
夜色低沉,晚星黯淡。四周树影翩然而过,似在梦中。
前面那两人两马,青衫红衣,有如月夜仙人自林中而来。
徐常秀突然觉得有些恨。
像他这样的人,本不该懂得什么叫恨。
但当你的ròu体承受痛苦折磨之时,看到人家这般潇洒愉快,便是有一点恨,也没有什么可以怪罪的。
他想起那个蛊,想起王怜花为了验证这个蛊而折磨他的手段。
在折磨他的同时,王怜花明明也是有感觉的。
如果现在呕吐地翻天覆地,无比鲜明地表露出自己的痛苦让他看见,是不是就能让他也感受到痛苦,以纾解自己内心的怨恨?。
可是现在若承认自己连这样的奔波都无法承受,又如何……对得起小梨。
ròu体的痛苦和恶毒的念头同时折磨着他,几yù发狂。
这要人命的马蹄。
正辗转反复地无法忍受,一切却突然都停了下来。
徐常秀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前方。
方才的路程让他全身虚软,猛地这样一看,眼前竟然是一片空dòngdòng的黑暗。
屏气凝视了片刻,眼前的黑雾方才渐渐散去。
却还是黑。
黑色的马。
黑色的车。
黑色的帐幔低垂。
默默地停在,黑魆魆的去路上。
一瞬之间,徐常秀的眼前漫开一片殷红的血光。
吓得他心跳都几乎停止,差点尖叫出声。
凝神一看,不过是王怜花从马上跳了下来,飘动的衣衫在夜色中漫开的,绯红的影子。
。
“巫兄,别来无恙。”
第103章
这话说出去,就像被抛入了空dàngdàng的谷底。
除了回声,一无所有。
不远处那黑色的车马,依然凝滞有如沉默的雕像。
夜间有风。
树叶发出轻微的簌簌声,是被晚风撩拨后的颤抖。
于是风里便氤氲了一种树叶青糙的香味,宁静的夏夜清淡微甜。
只听得那车中有人叹了一口气,悠悠地道:“在这样的夜晚相逢,本当有诗有酒。”
沈làng笑道:“刀剑为诗,豪qíng作酒,巫兄以为如何?”
巫行云在车中道:“既然已有诗有酒,在下愿chuī奏一曲,为这重逢相庆。二位听了,可不要见笑。”
王怜花摊了摊手道:“我见笑了,难道你就不chuī?”
巫行云苦笑道:“你总得先勉qiáng听一会儿再见笑。”
然后,乐声就响了起来。
似笛非笛,圆润悠扬。
王怜花久居洛阳、杭州等繁华所在,浸yín丝竹,这般乐声,却真当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