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丝毫不加怀疑地吃下,不时便无知无觉地倒下。
她将母亲抱到榻上,默默地坐在她身旁,等待着她醒来。
自然,她知道在这一切开场之前,母亲一定不会醒来。
却未曾过多去想,若母亲在这一切终局之前还未醒来,自己是否足以抵挡?
方才她的心中满是这样的恐惧,如今却因母亲这微弱的动作而立刻将这一切抛开。
她甚至已在心中揣摩,恰逢这骑虎难下的形势,母亲醒来之后,未必会就此事对她多作责怪。
只要母亲醒来!
林镜花只觉凉意拂颈,青色的剑光离她不过半寸之遥,直穿而出。
那原本该穿喉而出的剑气,如今不过是削落了前门车帘罢了!
门帘和脖子,究竟哪一个更柔韧?
林镜花这一瞬间闪避之时,沈làng已欺身而上,一跃上车。
第三剑已避无可避!
如何抵挡?
林镜花迅速伸手入怀,取出了那面镜子,举在身前!
马车离巫行云并不太近。
但他马上就认出了那面镜子。
他甚至记得自己在那面镜子里的样子。
沈làng的第三剑刺向的莫不是镜中的自己?
林镜花似是因无法抵挡,而完全无意抵挡。
你真当那镜是护身宝甲不成?
一剑下去,溅开的是镜的碎末还是自己的骨骸?
生还是死?
在剑落下来的那一瞬间,生死并不泾渭分明。
林镜花感觉到了风。
是门帘落地时的声息?
不……更像是暗器破空的声音!
马极其凄厉地长嘶一声。
在迷乱一般的恍惚中,林镜花听见了沈làng的声音。
用她完全想象不到的yīn谋同党般的语气低声对她说了一句话。
“马车一动,就往后丢出照心镜!”
林镜花下意识地想反驳。
怎么能丢照心镜!
那是我的心肝,我的命!
不……那只是我的脸。
脸再要紧,总也没有命要紧!
林镜花刚刚在心里作出这个抉择,那有去无回般的一剑,便像是感知到她心意一般地停住了。
停得这样突然,又这样理所当然。
有如chūn风中飞扬的柳枝,风停它便停,没有一丝一毫不甘心。
围观诸人刚喘出一口气,陡然变故又生!
拉车的那匹马,并无任何人驱使,突然着了魔一般,往前狂奔!
原本,谁会去注意一匹马。
那并不是一匹千里名驹,不过是一匹极普通的拉车的马,最多比一般的马稍微壮一点点,耐力好上一点点。
可此时它突然狂奔时的气势和速度,简直突破了认知的极限。
林镜花和巫行云都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不死不休”!
车上有沈làng,有林红莲,有林镜花,有夏小年,有照心镜。
有急着逃离雷山的所有人与事物!
巫行云在心中责怪自己的漫不经心,却并不打算仔细回想自己落入此局的来由。
若是不死不休,死了便可!
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箭!
他甚至已经下了放箭的命令,眼看着马和车上的人都会被she成马蜂窝。
可是同时他也看见车上有一样事物,急急地向他抛了过来。
如果谁用这么大的暗器,那他一定是个傻蛋。
所以这不是暗器。
明器。
那是一面镜子。
在空中飞行的瞬间,翻转的镜面恰好映到一片集中的火光,顿时闪耀出近乎辉煌的光芒。
箭还来不及she出,巫行云就比箭更快地弹了过去。
如果出箭,那么族长大人势必比马和马车上的人更早变成马蜂窝。
所以所有人都一动不动。
巫行云抓住那事物,稳稳地落在地上的时候,马车已离开百步之遥。
那已不是箭可以she中的距离。
巫行云叹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镜子,仔仔细细地照着自己的脸。
真是绝妙的骷髅。
在镜子的影像中,他看见了夏明珠。
夏明珠不知是否为了掩饰自己惊惶的神色,微微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qíng,只有一个丰美而有力度的下颌的侧影,肌肤柔润漂亮。
并不是所有他人在镜子里都一如真实。
比如说那密密麻麻的军士,在镜中看去,便是模糊一片,有如浓雾中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