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坑满谷地一起盛开,即使是在未被焚毁之前的雷山花园,也是不可能有的景象。
“早知道这里便有此物,何必如此辛苦。”
王怜花说这话的口气,半是遗憾半是感叹。
早知道这里便有此物,何必如此辛苦?
蓝岚无法控制自己的手指伸向其中一朵盛开的花。
王怜花在旁边给他鼓劲:“也许巫行云在给你那个坠子的时候,便是给了你一条生路,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
是么?
之前蓝岚每次回忆起巫行云给他施下话蛊之后,将这孔雀碧玉坠子递给他时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觉得全身发凉。
因为他明明在做极过分的事,眼神里却全然没有恶意,仅仅是微笑和戏谑而已。
具有力量的上位者看着他卑微的玩物,流露出轻易便能让你yù生yù死的态度,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残忍。
也许是他误读了他?
也许他并不想将他赶尽杀绝,而是悄悄埋下了释放的伏笔?
蓝岚在脑中反复回味那时的场景,甚至体会出了几分爱怜一般的qíng意。
爱怜。
这种qíng感在片刻之前,还是天大的笑话。
这究竟是真实,还是回忆的粉饰?
蓝岚已经有些分不清楚。
若是真实,此前的一切所为何来?
若是虚无,为何要将如此宝贵的事物赠予我?
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何位置?
蓝岚伸出去的手指像蛊毒发作一样颤抖不止。
不管怎样,先……先摘一朵花。
把这朵花吃掉,就可以自由。
自由,这是多么神奇的命题。
这件事,比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事更重要。
蓝岚的手指就要碰触到那朵花。
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光。
剑光。
淡青色的剑光。
毫不怜惜地斩下,飘开一片片血红的花瓣,如在夜空中洒开一点点的血花。
蓝岚执迷不悟地伸手去摘另一朵。
这样多的花,所要的不过是一朵,哪一朵又有什么分别。
剑光又起。
血光又现。
蓝岚终于愤怒了。
他没有伸手去摘第三朵花,而是昂起了头,怒瞪剑的主人。
沈làng沉默地,带着点同qíng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举起剑,指向了他。
剑尖上挑着一朵花。
剑与花。
多么美好的诗意。
何况这花正好就和血花一样红。
蓝岚死死地盯着那朵花。
是qíng感的冲击太过激烈么?他竟然产生了幻觉,好似那花在他眼前蠕动?
不,不是幻觉,花的确在动!
蓝岚揉了揉眼睛,看见了迷踪林的第二件活物。
血蛊之虫。
血红色的虫,躲在花心里,就像花的胎儿,极缓慢地蠕动着。
虫体僵直,长有八足。
很像一个熟悉的标记。
碧玉孔雀坠子上的标记。
巫蛊一族的标记。
和那标记长得一模一样的虫子,是传说中的蛊中之王血蛊所必备的虫引。
蛊中之血蛊,如毒药之鹤顶红。
若是被血蛊之虫伤到,又会如何?
神智癫狂,呕尽体内最后一口血方能够死。
是否花丛下便有累累尸骨,血ròu浇灌地土地肥沃,才使这片断qíng花开得这样好。
蓝岚惨白了一张脸,伸手捂住了嘴,想要作呕。
不是为这血蛊之虫,而是为方才自己脑中可笑到了极点的想法。
也许巫行云将那碧玉孔雀坠子给他的确别有深意。
但那深意,只不过是——你若是背叛了我,将受尽最残酷的折磨,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死去!
王怜花伸手拔下路边一根糙叶,将那虫从花心中间轻轻挑出,拨落在地,然后一脚踩烂。
稀烂的虫尸,看起来就像是一滴浓稠的血液。
王怜花斜眼看了看蓝岚,轻笑道:“其实只要把这虫挑开,断qíng花还是断qíng花。”
蓝岚懂王怜花的意思。
只是作为血蛊之虫巢xué的花朵,究竟还是不是可以解蛊的良药?
或者,是不是要人xing命的毒物?
蓝岚盯着那朵花,看了很久很久。
“这花,我不敢吃。”
王怜花笑了。
“可是你若不吃,一辈子都将被那蛊所困,不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