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làng笑了。
然后,一步步向王怜花走去。
他的笑像是万里冰封中乍现的一点chūn意,好看得令人心惊。
起初那笑还是有些隐约,离得他越近,那温暖美好的意味越是深刻。
当我走向你,冬天便开始离去。
当我走到你身边,chūn天就随之降临。
王怜花却低着头,怎么也不理他。
王公子你怎的这般不解风qíng?
沈làng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你家相公受了重伤,你竟然连帮忙包扎的意思都没有?”
这般赤luǒluǒ的挑衅,王怜花居然还是没有反应。
沈làng只得伸手去握他的手。
王怜花又不领qíng,一闪身便躲开了。
沈làng愣了一愣,随即又笑了一笑。
笑容突敛,猛然一掌拍向王怜花胸前!
王怜花下意识便伸手去挡。
一伸手,心中暗叫不好。
沈làng自然不会攻击王怜花。
所以他出手,只不过为了趁机抓住他的手。
手中的那只手,冰冷cháo湿。
王怜花怒瞪沈làng,一副气急败坏的表qíng。
沈làng视若无睹,只管平铺直叙地陈述事实:“王公子,你手里都是冷汗。”
王怜花咬牙道:“天气热,难免流汗。”
沈làng不理会他的辩解,又很不给面子地揭穿了他。
“王公子这是后怕了?”
王怜花立刻跳了起来,就像被踩了痛脚的猫。
“谁后怕了?若你败了……”
若沈làng败了,该当如何?
败就是死。
若沈làng死了,该当如何!
王怜花突然便觉得唇角gān涩,但还是坚持着说完了后续的话:“还有我呢。”
沈làng莞尔一笑。
“我倒是有点后怕。”
说着,握紧了王怜花的手。
王怜花这才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也是冰冷而cháo湿的。
喉口哽咽了一下,不由地就抬起头来。
王公子好不容易肯抬起头来,沈làng却收敛起了笑容。
一本正经地问了个极欠揍的问题:“若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哭?”
若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哭?
熟悉的漂亮小面孔,以不熟悉的泫然yù泣神qíng出现在他面前。
他看上去就像是要哭。
巫行云十分努力地抬了抬嘴角,挤出一个微笑。
“你终于可以自由。”
这世上本该没有什么能比这句话更美妙。
他说这话的声音也不太轻,蓝岚却好似完全没有听见。
蓝岚脸上的神qíng,满满的都是惶惑无助,似乎丝毫没有多年夙愿实现的喜悦。
也对,自由于他,向来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物。
因为从来得不到,所以美好。
既然从未得到,怎知有多好。
孔雀是不会飞翔的鸟。
雄孔雀比雌孔雀更美貌。
它们最适宜的归宿,就是被圈养在jīng巧的笼子里赏玩。
他人的一点爱怜挑逗,便是珍视的全部。
巫行云不期然地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刚满十六岁,还有些怯生生的少年。
眉眼靡艳,目光惘然。
伪装勇敢,不堪一击。
碧玉般美丽的小孔雀儿。
就算是族中的秘宝,也只是因为觉着与他相配,不由分说便给他戴上。
若不是当时那一念之差,也许今日不必横尸于此。
原来冥冥之中,凡事自有因果。
躲不过,也逃不开。
巫行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蓝岚,从他脸上未褪的残妆,看到撕得破烂的衣领处jīng美的描绣,露出了然于心的微笑。
“其实,你回来原是想求我原谅你的是不是?”
蓝岚听了这句话,猛然睁大了眼睛。
巫行云低低地道:“其实你很知道,我一定会原谅你。”
蓝岚的嘴唇都颤抖了。
巫行云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究竟有没有泪水从他的脸颊上滚落。
却怎么也看不清。
视野已逐渐模糊,伤口的钝痛感开始麻痹整个身体。
既然看不见,只好发问。
“小蓝……”
搜集起身体里残存的所有意志与力量,不料刚开口便被人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