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犯了最笨的错误。”
“一百年前的绿洲,现在就算不在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若有所思地说,“现在除了四娘的经验和自己的感觉,已经什么都不能相信。”
四娘冷笑道:“你相信我?”
王怜花笑道:“我至少相信你不会让自己和我们一起死。”
沈làng突然道:“四娘,你从走这条路已经走了这么多年,这张藏宝图所示的道路,你不会不熟吧?”
四娘猛得一惊,抬头看他。
沈làng微微笑道:“我们究竟有没有走错路?怎样走才算是对?你都知道的吧四娘?”
四娘自知失言,红了脸道:“百年前的路径,我又怎能肯定与今是否一致。”
沈làng摇头道:“不对,今日之路径,便是前人所辟,若无特殊事故,不会轻易更道。”
四娘垂首不语。
沈làng便笑道:“四娘既无异议,那在下跟着四娘,便是无错的。且请四娘带路。”
四娘也不说什么,只管转身前行。王怜花见状,拍手笑道:“沈làng,不想你也有些问话的手段,小弟佩服。”
四娘冷冷地道:“我们的确偏离了百年前的古道。”
沈làng道:“烦请四娘带我们回原道。”
四娘笑道:“可是我还不想死。”
王怜花转眼一笑道:“那又是什么龙潭虎xué,叫四娘比怕毒药还怕?”
四娘道:“因为自二十年前开始,从那古道上过的人,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我们便称之为‘鬼道’。”
沈làng道:“这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装神弄鬼。”
四娘道:“那时我还只有十余岁,并没有随着家父上路。那年家父得了一场大病,将出发日期较往年拖了两个多月,到了兰州一带,便听到那条道已成‘鬼道’的传言。家父当时还不信,不肯从新道过,只因古道途经绿洲,是补给水粮,歇息休整的好地方,坚持走了古道。”她吸一口气继续道:“最后家父稍稍前行了一段路,便连忙退回,后来我问起家父这件事,家父和我说,他在那里看到了极可怕的景象。”
王怜花道:“再可怕的景象,也不过是死罢了。”他说起死,语气轻描淡写,正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轻视他人生命的人。沈làng听了不由轻轻皱起眉头。
四娘道:“沙漠之中,到处都是尸骨,我们对死,已经比普通人淡然。可是家父看见的,却是成百的尸体,比屠宰场的死猪还要多的尸体,而且大部分的人,都是家父在商会里的朋友。而且每一种死状都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面部的表qíng恐惧到了极点,已经非笔墨难以形容。”她面露悲伤之色道:“此事成了家父的梦魇,折磨了家父很多年,直到他终于患病过世。”
听到这惨绝人寰之事,沈làng面露愤慨之色道:“此事一听便是人为,而非鬼神或自然力所成。却不知是怎样的人,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来。”
王怜花微微笑道:“真是鬼神又如何?江湖上的人总是说在下比鬼难缠,在下又难缠不过沈兄,自是应该鬼神怕我们,而非我们怕鬼神了。”
绿洲,原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地方。
对于疲惫的旅人,若是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真实的绿洲,简直就是神赐的奇迹。
即使它只存在于人的心里,也能燃起求生的意志。
可他们要前去的绿洲,却是极其凶险的所在。至少,已经是二十年没有人涉足过,或者说是没有活人回来过。
四娘的脸色已经很难看,因为他们转回古道不久,就看到了第一具尸体。
尸体也不是太可怕,但是却很新鲜,还没有被沙漠毒辣的阳光晒gān,可见死了并不是很久。最骇人的却是他的死法。
他是舌头被切断,流血而死的。那是一种十分痛苦而缓慢的死法,能让死者饱尝临死的恐惧,怨恨足以化为厉鬼。
沈làng的心qíng有点沉重。
因为他看出这个人有点面善,仿佛在兰州的英雄会上曾经见过。
第二个死人他就更认识了。
赫然就是“断肠剑”莫莘,只是他现在真的“断肠”了。
剖腹的死法本来就不太好看,肠子被拉出来更叫人作呕。空气中弥漫着排泄物和鲜血混合的古怪臭味,原处有几只食尸鹰正展翅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