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克夸张地笑道:“旷工?这个词头一次这么不适合我。听清楚了我是我自己的老板,神盾局邀请了我,但你们的工资到现在为止都是我在支付,所以你管那叫工作?”
男人摆出了跟人谈判的姿势,他下意识地扯了扯领带,却只扯到宽松的衬衫领口,于是又不得不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我会处理好,早晚的。”
戴泽看着他:“你要怎么处理。你要杀了冬兵?”
冬兵,这个词仿佛碰到了斯塔克身上哪里不得了的禁忌,他直面着戴泽,那双原本温柔迷人的眼睛里在那一瞬间爬满了愤怒和难以置信:“他杀了我父母,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他?你也要阻止我?说服我说父母死了就死了,所以我应该放过他?”
“但杀死他们的是九头蛇。”
斯塔克讽刺地笑道:“有什么区别?”
戴泽动了动喉结:“我以前也是九头蛇。”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那一次,被安排行动的是我呢?”
像是忽然被抽光了所有力气,斯塔克重新坐回椅子上,他低头揉着眉心:“别开玩笑了,那时候你甚至还没出生。”
戴泽垂下眼帘:“我不是在让你比较什么,也不是在bī你做出选择。”
他轻声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无论是什么,无论对谁,无论哪一件。”
“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语毕,两人都沉默了。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转动的声音。
斯塔克抬头看着天花板,很久,很久以后他才开口。
“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死。”
他重新看向戴泽,声音有一点沙哑,表qíng麻木。
“他们那天就像以前一样,穿戴整齐以后出门,出门前还吻了一下我的额头,让我一个人好好呆在家里。”
斯塔克平静地叙述着这一切,就坐在那一动不动,头偏着一直看着桌上的那个光屏上,霍华德的脸。
“他很冷漠,他从来没说过他爱我,从没说过他喜欢我,我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但明明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
“我一直觉得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在听到他们死讯前一秒我一直这么想,甚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这么想。”
“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他说,他现在以及未来最伟大的创造,是我。”
他按在眉心上的那只手渐渐变成了捂住了半张脸,似乎借此就能掩盖住他反常的脆弱。
“我没能赶上见他最后一面。”
戴泽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没有哭,却比哭还要让人能感觉到他身上萦绕的悲伤的男人,所有已经想好了的措辞和安慰的话都像被梗在了喉咙里一样,一句话哪怕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止不住鼻头发酸,揉了揉gān涩的眼睛,沉默着上前揽住了斯塔克。
人是一种很奇怪又很矛盾的生物。一个人的时候,会表现得超乎寻常的坚qiáng,哭了不会有人看,于是习惯了不哭。喊疼不会有人听,于是学会了忍耐。抱怨不会有人安慰,于是学会了承受。
但身边还有另一个人,无论是亲人,朋友,还是任何哪个可以去依赖的人,这种坚qiáng似乎就消失了,越是值得依赖就越是敏感,越是安慰就越是脆弱。
他有再多的盔甲,他都只有一个人。
感受到脖颈间的湿气,戴泽伸手缓慢地拍着他的后背。
发泄qíng绪是一个迅速却又长久的过程,一直到窗外太阳已经靠近海平线,夕阳烧透了半片天空的时候,怀里才传来斯塔克闷闷的声音。
“我暂时不想回联盟。”
戴泽忍不住笑了一下。
像在哄一个四十多岁的孩子一样,他点头道:“好,那就不去。”
说着又是很长的一阵沉默。
落日完全沉到了海底,海风泛着凉意,等戴泽感觉自己肩膀有些发麻微微往后撤离的时候才发现,斯塔克早就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他只好再次把肩膀送上去,然后压低声音喊了一声:“贾维斯。”
似乎早就在外面不知道待命了多久的老贾立刻开着斯塔克的盔甲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您说,先生。”
戴泽看了一眼斯塔克示意道:“来搭把手,我们应该让他躺在chuáng上睡觉而不是工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