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园想想也是。梁山上那么多人jīng,那么多傲视八方的高手,史文恭除非是胆子长在脑子里,否则就算要使坏,不会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
再说,要是自己不顾一切地乱敲警钟,说什么这人会杀晁盖,只怕当场就得让人拿下做掉——晁大哥活得好好的,你血口喷人,什么居心?
静下心来,快速梳理一遍。原著里史文恭杀晁盖的剧qíng,原也是因为梁山攻打曾头市,史文恭主场作战,又是掘陷阱,又是派jian细,扰乱了梁山大军,混乱之中she出的命运之箭。现在,他就算再能耐,未必能有那样的机会和运气。
再说,梁山如今实行怀柔经济政策,收保护费优先于打砸抢,和附近的乡民武装一直在慢慢修复关系。曾头市一战,眼下未必能打得起来。
如果双方并非敌对,那史文恭便没有杀害晁盖的动机。
难道,因为梁山的一次财政改革,蝴蝶小翅膀扇动,导致梁山和曾头市,冥冥之中化敌为友了不成?
潘小园却也不敢擅自开天眼,武断下这个结论。方才史文恭暗示梁山“军纪不严”,那淡淡的嘲意,虽是玩笑,也有那么一股子较劲的意思。
正出神,耳边忽然一声轻轻的:“想什么呢?”
潘小园赶紧掩饰:“没什么,我……走了,关上事qíng忙,不给你分心了。”
武松看她一眼,指着底下笑道:“你紧张什么,当我真守不住这关呢?你看看这防务,让我整顿安排得怎样?”
潘小园当然看在眼里,山南二关眼下让他给整治得铁桶一般,弓弩齐整,刀枪林立,隔几步就能抓到趁手的武器,每一处垛口后面都张着一双眼。这里的小喽啰也格外的jīng气神,虽说练不出武松那样出神入化的武功,但最起码纪律严明,方才她一路走上关来,钗环轻轻响,袖口淡淡香,两边的小兵纹丝不动,眼睛看着该看的地方,只是有人耳朵动了动,没一个脑袋往后转了哪怕一点点。
再看看旁边武松,关口风大,把她的外裙裙角chuī得飘起来,柔柔的一下下拂他的腿,他也还是目不斜视,眼神又点了点下面的一排挺拔小兵,意思是你快看啊。
潘小园只得微笑颔首,表示赞同。难怪纪律好,长官带头以身作则。
琢磨了片刻才理解了他的潜一层意思。他这是告诉她,离一会儿岗不要紧?
武松眼看关上的奇峰怪石,微笑道:“你还没从后面小路上去过吧?那里景致不错,我带你去看看。”
敢qíng这人已经把关卡当成了他家,逮着机会就要炫耀一番。
潘小园笑道:“好啊。”
小路上颇多灌木杂糙,时时陡峭,需要武松搭把手,她才慢慢爬了上去。但一站上高处平地,立刻便是眼睛一亮,果然不虚此行。
俯瞰的是梁山西南面的深谷,谷底一派宽阔,水声潺潺,便是水泊中的某一条岔道。这里虽然没有黑风口的陡峭绝壁、鬼斧神工,却有着沟壑纵横,周遭老树林立。羊肠小道在树丛中蜿蜒,居高临下地望去,隐约可见星罗棋布的岗哨,暗中包围着所有的气象万千。
武松兴致勃勃地跟她讲:“这里是山南第一险要去处。你瞧,无论谁从何方来,这里都能提前看见,号箭传给下面的岗哨。倘若有人来攻,由下而上,必定是选这里、那里,倘若是水兵登陆,也不怕,只要从那里埋伏一队人……”兴高采烈地一路数下去,“当年周老先生跟我说过一阵子兵法,那时候不懂,这阵子在梁山练兵守寨,实地cao练之后,才慢慢明白……”
潘小园笑眯眯听着。艺多不压身,她也想见fèngcha针地学点军事战术什么的,奈何底子有限,听着听着就有点找不着北了,只觉得武松懂挺多,值得表扬。
及时给他戴顶高帽:“有你驻在这儿,无怪你宋大哥放心。”
武松刚刚一笑,她又忽然一阵冲动,话锋一转,淡淡道:“也还好他没把史文恭带到这儿来参观,否则半个梁山的防务,都得给他看得清清楚楚。”
武松脸色一变,收了笑,看着她,慢慢道:“你还是信不过那人?”
潘小园思来想去,咬了咬嘴唇,还是点点头。
为了些莫须有的猜测而贸然采取行动,固然是不理智,但也不能无所作为。虚惊一场总好过悔不当初。
“嗯……不管这人来梁山所为何事,你提醒着点大哥们,别……别太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