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门的几个小弟分头出去探路。水夫人坐镇指挥。不一会儿,一个一个的来了回报。
“……东南二十丈有个废弃沟渠,直通御史台后身花园,只不过上面似乎挖成了池塘……”
水夫人摇摇头。
“……有个送货的巷道,可惜直对着牢城正门……”
水夫人皱皱眉。
“……踊路街小牌坊后面有个污水管子,无人看守,勉qiáng能通人,但是越走越臭,估计是通向茅房的……”
水夫人神qíng一动。还没说什么,史文恭cha一句:“这个不成。”
潘小园吁口气,真是急她之所急。
水夫人嗤笑一声:“史老板也介意走这条路?话我提前放在这儿,正道儿是我们女人家走的。你又没收定金,若要反悔,自可请便。”
这种拐弯抹角的纯生意人谈判,潘小园还听得云里雾里,史文恭已明白了,不自然冷笑一声,回:“倒是没听说你们办砸过事。”
说完,一言不发地跟着几个小弟,消失在墙角yīn影里。
水夫人款扭腰肢,媚声邀请:“潘老板,请吧。”
潘小园深吸一口气。史文恭最后那句话,也是有意给她定心。
此时天已近晚,台狱大牢门口的一排守卫都等着换班,有看天的,有看地的,有悄没声赌钱的,还有些做出忠于职守的样儿,抄起家伙,打jī血似的巡视一圈,然后瘫在长条凳上,闭目养神。
但就算如此,也比寻常牢城多了十几倍的守卫。就算大伙全都吊儿郎当的gān活,几十双眼睛,足以发现周围任何可疑的动静。
除非……
一阵香风飘过,拐角处响起一阵清脆的莺声燕语。一群浓妆艳抹的女郎,衣衫紧窄,弓鞋细瘦,嬉笑着沿街走过。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要趁夜去酒楼里卖曲卖笑的。女郎们有的已经开始低低吟唱热嗓子,婉转的音色细腻勾人,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一个挑担子的脚夫看得太出神,直接撞上街边大牌坊,“哎唷”一声,担子里的青菜骨碌碌滚了一地。
看守台狱后门的几位牢差大哥自然也不能免俗,赶紧把骨牌收起来,直愣愣盯着那群莺莺燕燕,心中痒起来,开始规划下卯后的行程。
一个女郎突然转头一看,媚眼抛过来,低声对同伴道:“那个……不是、那边那位……看那刚猛劲儿……看那胸脯!要是他……我就算不收钱,也……嘻嘻!”
旁边几个女郎你一言我一语的撺掇:“那就近前去看看嘛,嘻嘻,嘻嘻嘻!”
声音断断续续的,几个牢子衙役色心大动,都觉得是在说自己。脖子伸长,挺胸收腹,盼着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天上掉下来个免费的李师师,够自己chuī一年的了。
这边心急难耐的看美女,那边又忽然来了两个袅袅婷婷小娘子,一个艳丽惑人,一个娇俏脱俗。虽然戴着帷帽面纱,不掩风流颜色。
都呆了。今儿撞大运,眼福不浅。
水夫人上来几个万福,“几位大哥,敝宅里的小公子年少无知,不知做错了什么,听说眼下在这儿受苦。这是我家老太君备的一点儿饭,恐他吃不惯里面的吃食,大哥们行行好,让我们送一遭如何?”
台狱里关的都是重犯,绝无寻常小偷流氓之辈。不少人都是有些背景的,不巧政治斗争中落马牵连,要么就是一言之失,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之人。就连东坡学士当年也蹲过台狱呢。那狱中的犯人,自然也不能当做寻常的小偷流氓来对待——万一让家人朋友给活动出去,出去之后继续风光呢?
于是狱中关押的犯人们,也就没有什么越狱的动机。台狱级别虽高,守备却不见得比寻常牢狱严格多少。众牢差对于请求“探监”之人也不敢慢待呵斥——何况是如此妖娆的一位大姐。
潘小园听得呆了。水夫人平日里的话音已经够媚,此刻却有意将声音放得低沉沙哑,配合晃动帷帽下的隐约芳容,别有一股蛊惑人心的魅力。蓦地想起来,便是那日在下水道里和她谈判,她对自己用过的疑似催眠术。若不是当时身边有个百毒不侵的武松,说不定早就着她的道儿,乖乖将金子奉上,合作愉快了。
再加上旁边的卖唱女郎们不断打qíng骂俏的打岔,极大地削弱了男人们的判断力。一个牢差慢慢的眼睛直了,露出白痴般的神qíng。随后,像传染了似的,大家纷纷点头,说:“正该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