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都督武松不认识,但久在梁山的这些兄弟,对此人都十分熟悉。刘都督驻扎在济州府里,自从梁山招安、重新整顿军队以来,便是他来向梁山传达朝廷的各样指示。
刘都督“下放基层”,免不得在济州府享受了一阵生活。也幸亏如此,梁山没有早早的开拔南下,让武松在最后关头给夺了回来。
鲁智深抄起禅杖,叫道:“来得正好,看洒家把这狗官的狗头敲下来!”
大和尚一动地方,后面呼啦啦跟了一群莽汉,七嘴八舌叫道:“把他乱刀分尸!”“现在就反!”“杀进济州府去!”
好在还有清醒的。吴用赶紧摆手叫停。
“使不得,使不得!咱们梁山兵qiáng马壮是真,但这几次大败官军,也是凭着水泊、寨栅、关卡,天堑,方能事倍功半。刘都督的兵马就驻扎在济州府,咱们现在要是再反,去外面坚壁清野之地,这个……其实无甚把握……”
言下之意很明显。如果梁山此刻再被爆造反,济州府驻扎的那十万官兵就不用下江南了,直接长驱直入剿了水泊,照样可以报功,还省得跋涉。
几个能征善战将领犹豫着表示赞同。阮小二赶紧说:“是兄弟们疏忽了。”
只有武松来一句:“军师,‘坚壁清野’不是这么用的吧?”
也怪他小时候没怎么啃书,只觉得不对劲,却讲不出更详细的驳斥来。但总归得有人杀杀这酸秀才的骄气。梁山上的“三朝元老”,见风使舵头一人,再捧着他,他倒觉得挺光荣!
吴用摸摸鼻子,gān笑:“是么……”
不再纠结这种细节,转而问:“兄弟们的意思,却该怎么办?”
如此大事,没人敢胡乱发表意见。公孙胜在角落里悄悄做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武松觉得大伙都在往自己身上看。也不谦虚,一言拍板。
“若是重新聚啸梁山、修复关卡,时间上来不及;硬抗官军,咱们受不起这个伤亡。况且宋大哥做的荒唐事,咱们不能不闻不问。依我看……先将那刘都督请上山,照常敷衍,千万别透露出反意。”
几个熟悉武松xing格的老兄弟都微微吃惊。这人什么时候学会“敷衍”了?但听他声音沉稳,容色坚定,油然而生的一股老大范儿,质疑的话说不出口。
殊不知,这些两面三刀的勾当,武松从来不是不理解,只是不屑使用罢了。眼下非常时期,他终于看得开了。只要心中的原则和底线还在,何惧暂时做个坏人。
于是立刻严密吩咐下去,派人飞速下山去迎。这时候便显出吴用在山寨里的不可或缺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路走来,那刘都督一点也没起疑心。
看到山上人人戴孝,吴用解释是宋江“bào疾而亡”。刘都督深信不疑,评论了两句“出师未捷身先死”,又见梁山众人洒泪——这可不是装的——十分感动,赞他们兄弟qíng深。
最后来到忠义堂。按照武松的安排,列队欢迎的都是梁山上的智囊,没一个粗卤莽汉,花言巧语,把个刘都督奉承得浑身舒坦。
拖长了声音问:“不是下官心急,朝廷大事,耽搁不得。请问各位……嗯,各位……”
说“义士”、“好汉”已经不太妥当,叫“大哥”、“兄弟”更是丢面子,可若是把这群土匪叫“长官”,更是一万个别扭。
最后,选了个十分古朴的词:“各位同袍,打算何时出发?”
武松豪迈说道:“我们整顿军容,还需至少十日——来得及罢?”
这已经是他两面三刀的极限——本来还想挤出一点谄媚的笑,终究是力有不逮,只落得眼角有些扭曲,让那刘都督看得直皱眉。
好在其他人都知他的意思。柴进微笑建议:“十日之后,我们派人去济州府报到,定然不误了大军出发的时辰。叛匪纵然猖狂,圣上洪福齐天,启用的都是刘都督这般良将,这次出征必然旗开得胜。”
刘都督十分高兴,勉励了几句,忽然看到林冲,又拍拍肩膀,笑道:“林教头啊林教头,想不到今日咱们又成了同僚,只不过这一回,我的职衔可比你大啰,哈哈!”
林冲笑一笑,朝他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