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校场事变之后,贾府也是日日派人打探消息。可惜自从贾代善亡故,贾府在前朝再无有实权的人脉,消息竟是闭塞得很。不过靠贾母当年和一众贵妇的老jiāoqíng,在后宅打探些转了好几遍的消息,也不知道还有几分真。
初时贾府并不知夏守忠前来荣国府联络,是受了吴贵妃指使,更加不知吴贵妃的依仗便是忠顺王。忠顺王在午门被斩首,泰和帝病故,贾府除了守国孝不敢宴乐外,一如既往的醉生梦死。
加之平安州兵马赶来校场,原是解了泰和帝之围,初时贾母和王夫人只当夏守忠是受了泰和帝指派前来荣国府议事,荣国府这次竟是立了大功,甚至还憧憬起加官进爵来。只她们也不想想,若是泰和帝派来的人,怎会如此鬼祟?直至半月之后,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也被问斩,贾母婆媳两个才慌了。因而才有王夫人今日又求贾母一事。
又说林府里头,因泰和帝驾崩和追查忠顺王余党一事,林如海日日繁忙,倒是后宅里头清闲许多。因黛玉指给了如今的太子,便不再掌家。贾敏倒不能托懒了,复又亲自掌家。
这日,二门上婆子来回话说:岳太太和荣国府二太太来递了帖子,人已经是门房上候着了。
贾敏心想:如今老爷权势越发重了,倒不能让人闲话说老爷得势就忘亲。于是也命人将母亲和王夫人从仪门迎进来。贾敏又亲自到内院门口迎接,倒让人寻不到错处。
到了松鹤园花厅之上,贾敏向母亲见了礼,才分宾主坐了。又命人上了极好的茶,贾敏才问贾母来意。贾母看了一眼贾敏边上侍立的丫头婆子,先闲话一回,竟不知如何开口说正事。
王夫人爱女心切,到底沉不住气,在贾母和贾敏说一阵家常之后,cha口道:“我有几句体己话要和姑太太说,倒不好叫人听见,不知各位姑娘和妈妈能否回避一二?”
贾敏也知晓王夫人其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非节非庆的,又在国孝里头,她来府上必是有事相求,因而故意带着丫鬟仆妇摆下排场来迎接。谁知王夫人竟将话说得这样明白。贾敏听了,笑道:“既是二嫂子有话,你们且先下去吧。”说着向王嬷嬷使了个眼色。
王嬷嬷原是黛玉的奶娘,后来黛玉指给了如今的太子,身边有了凝雨姑姑等人。又因黛玉掌家时候,王嬷嬷常在一旁协助,如今贾敏久不掌家,只怕手生,因而黛玉又让王嬷嬷先在贾敏这边伏侍半年。
王嬷嬷自然明白贾敏的意思,出了松鹤园便向蕙兰馆去了。
这头贾敏听了王夫人的话,心中冷笑一声:这毒妇当年毒害礞哥儿的时候,是如何对待自己亲子的?此刻倒有脸来求自己救她女儿?因而贾敏抿了一口茶道:“二嫂子这话糊涂,咱们内宅女子哪有将手伸到朝堂的?我可不敢与我们老爷招祸。”
王夫人听贾敏这话,自是拒了自己请求,到底不甘心,且如今厅上只有三人,也不怕将话说得明白,因而王夫人道:“姑太太,咱们到底是骨ròu至亲,当年原是我对不住姑太太,今日我向姑太太道歉了。但元chūn到底是老爷的嫡亲骨ròu,老太太的嫡亲孙女,姑太太不看僧面看佛面,但求看在元chūn是贾家姑娘的份上救她一命。”
贾敏听了“老爷的嫡亲骨ròu”一句,心中叹息:到了如今这份上,王夫人竟然还不知死的窃居正室,将二哥哥称作老爷,真是不知道怎么死。只贾敏到底是做妹子的,见贾母都不说话,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放下茶碗,盯着王夫人看了会子。
贾敏如今生活自在,夫君仕途顺利,儿子上进,姑娘更是百个不及的出挑,又有黛玉忙帮掌家,她无忧无虑的,又保养得宜,虽然只比王夫人小得几岁,如今看着却年轻十岁不止。
王夫人见了贾敏形貌俊美,体态婀娜,一双妙目风流婉转,想到这些日子自己的弹尽竭虑,乍见贾敏早就心生羡慕。如今见贾敏一双温柔妙目盯着自己,目光渐渐变得锋利如刀,不禁心下一愣,直有不寒而栗之感。
半日,贾敏才说:“二嫂子当真在意一家子骨ròu?还是只在意自己骨ròu!”
王夫人自以为自己毒害林礞未遂的事,林家人并不知晓。今日见了贾敏这样质问,却也不觉内心发毛。许是她做贼心虚,饶是念了许多年佛经,早就喜怒不形于色,听了这话也是面上一愣,闪过一丝疑惑和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