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点点头说:“没什么大事,不过我幼时在老祖宗屋里住过几年,如今故地重游,来看看幼时住的屋子。”
吴嬷嬷依旧不咸不淡的说:“云姑娘,你已经指给了琚郡王,名份上已经是王妃,哪有老祖宗老祖宗浑叫的?孝慈县先灵那些才是你的老祖宗呢。云姑娘今日且记住了,如今倒还罢了,若是过礼入宫之后让人听见这样的话,不但云姑娘和我们身边的一gān人等脱不了gān系,只怕连史封君都要受累,她何德何能,能做皇家媳妇的老祖宗?”
湘云听了这话一呆,说不出话来。
宝钗最怕此刻宝玉又从房里出来,叫两位嬷嬷见着了倒说不清楚,于是忙劝道:“两位嬷嬷,云姑娘只怕记住了。”又转过头对湘云说:“云姑娘,今日史封君置酒赏花,你只顾在这里看儿时屋子,岂不姑父老太太美意?”
湘云最服宝钗做姐姐,平日总宝姐姐宝姐姐的叫,后来被教养嬷嬷说过几次,才在人前儿改了口只叫宝钗,私下依旧爱叫宝姐姐。宝钗也爱叫湘云云妹妹,这样说她反而爱听,只当着两位嬷嬷的面儿,宝钗却是规规矩矩的叫云姑娘。
周嬷嬷听了宝钗的话,又说:“薛姑娘,你有些规矩也要学起来,云姑娘没开口,没有你说话的余地。琚郡王说是三年的孝,实则二十七个月,不过还有一年多就要入宫,你若是宫中也这么喧宾夺主,早晚被赏板子。”
宝钗听了,一张莹白脸蛋儿上也些微红了。
湘云接口道:“是呢,老祖……姑祖母请我们来赏花,我们凭白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说着湘云抬脚在前面走了,宝钗松了一口气,紧跟在湘云身后。谁知周嬷嬷跟着出来了,吴嬷嬷却立在原地没动。
宝钗在前头不敢回头看,听得吴嬷嬷的脚步声没跟来,心中慌得什么似的。她知晓吴嬷嬷不会擅闯贾母屋子,只盼此刻宝玉莫要出来。
吴嬷嬷没等多一会子,只见一个面如满月的俊俏公子从屋子里出来,一溜烟儿的跑了。吴嬷嬷冷哼一声,心道:果然有几分俊俏,怪道爱哥哥爱哥哥的叫呢。
又说荣国府的花园里头,各家女眷不过是用些瓜果糕点,又一处闲话。却有个婆子慌慌张张的到王夫人身边耳语几句,王夫人吓得脸色大变,慌慌张张的跟着那婆子出去了。约莫一刻钟功夫,王夫人再进来时,已经换了一副面孔,走到贾敏跟前说:“敏妹妹,我年轻时候好qiáng争胜,有些地方得罪过你。今儿我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
原来,自王子腾被捕,王夫人娘家全然倒了,只靠着贾母维系的点子人脉好不叫人欺负到头上。如今贾敏是朝中极得权势的林尚书夫人,又是贾母嫡亲的女儿,少不得要服软搞好关系。若还向前儿那样针锋相对,吃亏的自是她王家。
又因王子腾被捕之后迟迟未判,王夫人日日使人打听主审的是谁,好先行打点了,背地里疏通疏通。如今最得新帝信任的是林如海,但新帝反应迟钝,不是极有主见,往往被霍皇后chuī了耳旁风。而霍皇后的娘家便是南安郡王家。今日赏花,南安太妃和贾敏都来了,王夫人少不得仔细巴结的。
王夫人格外留心打听王子腾的事,方才那婆子便是来回话说,外头的消息,王子腾大人这几日便要问审。王夫人担心审王子腾的是林如海,便趁今日当众向贾敏赔了不是。王夫人心想:我今日当着这许多王妃、诰命的面儿向你服软,若是他日林如海判得自家哥哥重了,你总要被人说不是。王夫人也知晓王子腾必不能幸免,但只肖林如海手上稍微松一点,王子腾至少能少受些罪。
贾敏听了王夫人这话,先是一愣,又心想:你谋那些断人子孙的事是这一句软软的赔不是能揭过去的?且你今日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赔不是,是在说我小xing儿爱记仇还是怎的?
因而贾敏似笑非笑的道:“今日好好的日子,难得母亲高兴,二嫂子怎么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来?二嫂子几时得罪过我,我怎么不记得了?知道的,说二嫂子这是顽话,不知道的,岂不要说我小xing儿记仇?”
众诰命听了王夫人这没头没脑的话,有的险些笑出声来。这些个贵妇能嫁入高门大户做正妻的,谁在家中没有被仔细教导过中馈之事和待人接物,又有几个不知晓几件朝堂大事?王子腾当初也是有实权的大员,如今被捕未审,明白人也都知道或是霍家审,或是林家审,王夫人如此行为,众人也自能猜其用意。只这司马昭之心,太过明白了些,倒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