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定安帝一连数日又是召见林如海,又是召见谢源的,命此二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务必要将这些年的政事得力的,失策的一并道来。但定安帝是一国之君,便是有些决策错误,做臣子哪里敢尽言?这岂不是这指责圣人乃是昏君么?因而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说起。
只这些年来,许多要职任命,用了霍家举荐的人;按霍家门生的奏折拨了钱粮,群臣谏言亦是执意下令的事,二人便是不提,定安帝也自己回忆起来来,不过是问了二人应正一二罢了。林如海是户部尚书,谢源是吏部尚书,这两部大事二人最是清楚不过,定安帝问起,自是如实相告。
如此厘清了三日,便到了定安帝清醒后的第四日。这日,定安帝召见了礼部尚书,吩咐准备自己退位和新帝登基一应事宜,需从快从权。又命钦天监择了最近的吉日,预备新帝登基。因定安帝登基以来,从不曾如此清醒过,以太子为首,群臣劝谏。但定安帝退意以决,命了礼部和钦天监速速去办。
礼部和钦天监领命,钦天监择下二日后便是huáng道吉日,定安帝作主定了这日新帝登基,自己退位。一应安排妥当,定安帝颁布了圣旨,又召见了太子。
太子到上书房后,行跪拜大礼,这次定安帝却并未道免礼。待得三跪九拜大礼规规矩矩行完,定安帝才道了平身,又赐了太子座,却并不开口说话。
二人相对半日,定安帝才开口道:“幸亏我儿机警,力阻梅仁晋升翰林院掌院学士之职。如今虽然许多要职落入霍家及门人之手,到底保住翰林院,便是保住百官之源,只需皇儿头脑清醒,知人善用,假以时日,总能将毒瘤一一剪除,留下国之栋梁。我儿qiáng我百倍,日后定能将这锦绣河山治理得海晏河清。”
太子见了定安帝慈爱神色,想着自打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无论他他糊涂时候,清醒时候,拳拳父爱不曾变过,不禁也是心中感动。沉吟会子,才道:“父皇如今大好了,且父皇chūn秋正盛,英明神武,天下还需父皇治理。”
定安帝听了这话,不禁一笑,慈声说:“当年,忠顺王图谋不轨,我父皇在林尚书相助下识破忠顺王图谋,忠顺王就擒。当时我父皇,你皇爷爷也是在京郊校场就下旨传位于我。我当年人还糊涂,没有说出你今日这番话,但是我和你是一般的心。我此刻才理解当日父皇的心qíng,只需一代一代传承下去,才是真正的江山永固。
我儿如此品xing本事,将大位传于你,我放心得很。想来,我竟是比我父皇幸福得多。当年父皇传位于我时,我又糊涂,还不知父皇能否放心。我传位于你,便是立刻走了,我也放心,到了地下,也对父皇有jiāo代,也对得起列祖列宗。”
说完,定安帝站起身来,摸了一下太子头顶,才背过身去,太子也不曾看见他眼中闪动的泪花。控制住qíng绪,定安帝又说:“你且下去吧,父皇再批几本折子。”
太子亦是垂手道:“父皇才大安几日,也该好生将息,莫要太过劳累。这些折子,明日再批不迟。”
定安帝听了,笑道:“朕自省得,你且下去吧,不过剩下几本了。”
太子垂首应是,告退出来。
定安帝清醒后的第五日,和霍皇后一起召集了六宫太监的大小管事训话,众人先拜见帝后,山呼万岁,定安帝道了平身,众人起身,定安帝才道:“从明日起,太子便登基成为新帝,太子妃为皇后。日后,尔等便当将新帝、新后视作尔等第一位的主子,天下之主,尽心伏侍,莫要欺他们年轻,你们就心生怠慢。”。众人听了这话,跪拜在地,齐声应是。
霍皇后听了将新后放在第一位的话,不禁心中一慌。心道:自古以来,婆婆为尊,太后不jiāo凤印的先例比比皆是,若是新后心生怨言,反倒要背上不孝不悌的名声。我便迟两年jiāo凤印,想来皇儿也不至于为了太子妃来bī我。我只需说新后年轻,宫中人多事杂,我且帮她把几年的关,让她安心备胎,待得她诞下太子,我再将凤印jiāo与她,谁也说不着什么。
霍皇后犹自心中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却听定安帝道了众人平身,才又让皇后训话。霍皇后接过话头道:“方才皇上说的,众位都听见了。从明日起,皇上便是太上皇,本宫便是皇太后。皇上嘱咐众位好生伏侍新帝、新后,尔等自然该当放在心上。想来这一节上,尔等也心中明白,我便不在此事上多言。只新帝、新后自然要忠心,但即便是皇上做了太上皇,尔等仍旧要忠心伏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