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佑帝见了霍太后执迷不悟,虽然他和霍太后qíng分向来不如对定安帝深,但见了霍太后现在的样子,不禁也生出几分同qíng来。因而绛佑帝俯身扶起太后,柔声道:“母后,你若还没糊涂透顶,便好生想想,自父皇登基这些年来,你为霍家说了多少话,谋了多少官职?林氏从不曾左右过朕用人,你尚且指责她后宫gān政。母后若没有昧了良心,便知自己gān政比林氏过百倍不止,朕且请母后扪心自问,母后有没有后宫gān政?
当年,父皇被人下毒,脾气变得bào躁,几次三番的让皇爷爷失望,太子之位岌岌可危,霍家在当时可曾顾忌过母后?可曾仗着手握西海沿子兵权为母后说一二句的话?当年朕病得险些亡故,因父皇不受宠缺医少药,霍家如今日日和母后传递消息,当年可曾传递了几样好药进来?
我不知当年的老南安王是怎生教导母后的,但我今日诚心问母后一句:在母后心中,母后到底是屠家的媳妇还是霍家的女儿?为何朕这些年来,总觉母后心中,霍家重于屠家,重于朕?朕今日也问母后一句,若他日霍炎bī宫,母后还要向着霍家吗?”
绛佑帝对霍太后,向来是恭敬有余,而亲近不足的。在霍太后心中,绛佑帝已经许久不曾这样推心置腹的和自己说话了。她之前只当绛佑帝不亲自己是因为林氏蛊惑,却从不曾想过,绛佑帝不亲自己,乃是因为霍家行事令人寒心,自己又一味偏帮霍家。只今日绛佑帝这番话,却一字一句都像扎在霍太后心上一样,恨不能每一个字都扎出一个血窟窿来。
绛佑帝问霍太后当年定安帝还是太子时候,霍家在哪儿?自己爱子病重时,霍家人在哪儿,以前霍皇后从不曾想过这些问题。当定安帝登基后,霍皇后又自然而然觉得如今自己母仪天下了,应当应分的为霍家着想,霍太后从不曾细想过这样对不对。
至于屠家和霍家谁更重要,霍太后自然也从来没将二者做过比较。因为屠家是皇家,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屠家天然的高高在上,在定安帝登基之后,霍皇后便不曾想过皇家的利益。但是霍家,她却从不曾忘过。可是,当真霍家权势滔天,没有制衡的时候,霍家会不会威胁屠家的利益?她的侄儿当真将几方兵权都握在手中的时候?会不会bī宫自己的儿子?
霍太后越想越是心虚,内心深处觉得绛佑帝的担忧不是没有里头,qíng感上却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犹自嘴硬道:“霍家是你舅家,和你是骨ròu血亲,天下之大,最信得过的便是霍家,皇上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绛佑帝摆了摆手说:“当年的五皇叔、七皇叔,哪个不是父皇骨ròu至亲?明日,吏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在吏部联合审问霍炎,母后可去垂帘旁听。若是母后听完回来,还认为霍家乃我至亲,朕到时候自有话说。”
说完,绛佑帝便命人将霍太后送回宁寿宫。又走到黛玉跟前,握了黛玉的手说:“太后娘娘方才吓着玉儿没有?”
因绛佑帝太过担忧,手便握得有些紧,黛玉倒觉手上微微一痛。轻轻掰开绛佑帝的手指,黛玉摇头道:“太后娘娘不曾吓着我,皇上吓着我了。”
二人说话间,宫人皆退了出去。黛玉伸出手,抚了一下绛佑帝的额头说:“自和三郎成婚以来,我从不曾见三郎如此严肃过,当真有几分吓人。”
绛佑帝听了,将黛玉揽入怀中说:“我刚刚回来,就见雪雁在宫门张望,听她说太后来为难师姐,我当真吓着了。”
绛佑帝进来时,满脸严肃,方才和太后说那样多的话,虽然不曾震怒,却和平日大为不同,浑身一股肃杀之气比之雷霆震怒更加吓人。黛玉自然知晓这乃三郎重视自己之故,也是心中感动。天上地下,无论自己是一颗糙还是一个人,总有三郎为自己遮风挡雨。
却说次日,太后果然垂帘听了吏部和大理寺联合问审霍炎等人。因林如海如今是国丈,霍家亦是外戚,因而绛佑帝虽是信任林如海,倒让林如海回避了霍家的案子。
当霍家兄弟两个的书信一件一件的摆出来后,霍炎和霍炯皆是面如死灰。信件中用词大胆露骨,对皇家丝毫没有敬畏之心不说,还暗中勾结多少文臣武将,且其中还有卫若兰在西海沿子找到的霍炎私练部属,私造兵器的罪证。虽然霍家还未当真起兵,这些也足以以谋反罪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