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自从重生之后身体倒是一日好过一日,现在虽然略显纤细,倒并不羸弱了。先时黛玉还不觉得,众人一说,果然觉得今年仿佛比之往年更热一些。
待得林如海下班归来,黛玉和贾敏一起在内院门口迎接。林如海一进门,也是口中呼道:“今年这天真真奇怪,怎么二月里头热得邪乎,敏儿与我取夹衣来。”
黛玉听了微微一愣,怎么今日人人都嫌太热?一愣神间,林如海已经换了半新不旧的天青色家常夹衣出来,林礞也过来,姐弟两个一起请了安。林如海见黛玉一双罥烟眉微蹙,以为黛玉身上不舒泰,因而问道:“玉儿怎么了?许是天气太热中了暑气?”
黛玉摇了摇头道:“玉儿没事,只先生说做学问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玉儿今日为庆贺生辰告假一日,心中惶恐得很。前儿先生授课,玉儿还有几处不是很明白,等会儿用膳之后,还要请教父亲。”
贾敏将将整理了林如海换下的衣衫出来,听见这话,乍舌道:“真真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父亲当年在家刻苦钻研亦是这样劲头。只咱们玉儿又不兴考女状元,这么日夜苦读又为什么?”
自前不久黛玉猜透玫瑰露之事之后,林如海越发知道女儿不俗。她方才眉间若蹙,又说要到书房请教,难道是又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不成?因而林如海反向贾敏道:“难得咱么玉儿这样上进,我亦左右无事,不如等会子就指点玉儿一二。每每听玉儿说起刘先生授课与众不同,我和玉儿探讨,竟也受益匪浅呢。”
贾敏听了只得摇头叹息道:“真真拿你们父女没有办法。可惜咱们玉儿不是个哥儿,不然只怕青出于蓝。”
林如海却笑道:“咱们玉儿便是姑娘,亦是青出于蓝。连刘先生都说,咱们玉儿将来的成就怕能羞她师兄们一羞,要知道今科状元郎陈墉还是玉儿师兄呢。玉儿便是不考状元,也不下状元。”
贾敏听了,伸出食指在脸上轻轻一刮道:“真真夸起自己女儿来不害羞。”林如海却满脸得色。贾敏看了,亦是莞尔一笑,心中充满骄傲喜悦。
贾敏也不和父女两个争论,吩咐摆饭。晚膳过后,黛玉和林如海果然一头扎进书房,也不要人伏侍,不知道父女两个说些什么,半日才从书房出来。晚间安寝前,贾敏只觉林如海时而眉间含笑,仿佛有甚喜事;时而又满脸严肃,竟是微微透露一丝狠戾。贾敏从不曾见过淋入还如此神色,竟是一时之间心中微微不安。
贾敏正yù开口见问,林如海笑道:“玉儿说自从礞哥儿再病一次后,你jīng神越发短了,想接过库房钥匙与你分忧,也试试理家。我想着咱们家玉儿聪慧和别个不同,咱们家人口又简单,让玉儿试试也好,你也好生调理一番。”
贾敏想到方才林如海露出一丝狠戾,虽然只有一瞬,到底心中一惊,问道:“难道因为二嫂子对咱们家起过不该有的心思,老爷不信我了不成?”说着便双目盈盈,只怕林如海一点头就要落下泪来。
林如海见了贾敏这qíng形,心中一软,险些告知自己和黛玉相商的真相。但是转念一想,贾敏最近却也有些殚jīng竭虑,jīng力不济,只怕这件大事忙下来,当真会伤贾敏身子。因而拉着贾敏的手柔声说:“敏儿如今怎生这样多虑起来?二内兄府上再谋什么事,我也只认敏儿是我妻子,是玉儿礞哥儿的母亲。咱们成亲二十多年,敏儿近二十年没有回过京城,他们谋什么,与敏儿何gān?再说,今日之事乃是玉儿提的,难道玉儿也信不过敏儿不成?”
贾敏听了又想:今日果然是玉儿先提要请教父亲的,不知父女两个商议了些什么,但是玉儿提出要与自己分忧的话只怕不假,想到这里心中方宽慰些。
自从去岁得知是贾王氏和甄家勾结想杀人夺财之后,贾敏一面细细打点子女两个的饮食起居,生怕一个不慎后悔莫及。一面心中抑郁,却也jīng力下降许多,若不是家中之事jiāo给下人不放心,贾敏早想好生轻松几日了。如今女儿愿意替自己分忧,也是她一番孝心。因而次日贾敏果然将钥匙jiāo给黛玉,由得她入库清点家私,贾敏不过偶尔提点一二,黛玉办事竟然十分妥贴,让人挑不出错处。
贾敏见后越发放心起来,心想玉儿早日学起理家也是好事,旁边把关几日,见黛玉色色处理很好,且父女两个所办之事也并不瞒着贾敏,不过是些添置产业,制造农具之事。因而贾敏看了几日,也渐渐撂开了,好生调理一番。只贾敏偶尔关注林如海父女两个,也不知二人为何突然这样热衷添置产业,竟和财迷一般,都忙得脚不沾地了。如此数月,贾敏果然气色好了起来,黛玉见了长舒一口气,只怕母亲不会早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