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原本是寻书不着,又嫌书房里头光线不够敞亮。要开门时,恰巧林礞在书房外偷听,林礞倚在门上,房门猛然一开,林礞失了重心,倒害得礞哥儿摔了进来。
黛玉不提鹦鹉倒罢了,一提鹦鹉,礞哥儿才想起来,今日姐姐廊上鹦鹉怎么不报信了?因而轻哼了一声,有些抱怨的看着黛玉。黛玉看礞哥儿小表qíng,倒越发乐了。
林如海听了“吃了死亡谷的花糙”变得bào躁的话,想着前不久太子监考时突发脾气,忽觉两件事不知是否有联系?林如海和黛玉不同,他如今位高权重,结jiāo官员极多,也听一直在京中任职的几位大人说过:太子以前xingqíng并不如此,是着几年才xingqíng大变的,这一二年越发bào躁易怒了。众人皆说太子感到了五皇子的威胁,心中发急,才变了xingqíng。如今印着黛玉这话,林如海却狐疑起来,太子之变有无可能亦是外力所致呢?林如海口上不言,却留了心。
若是换作其他人,黛玉这么提一句,只怕也不会引起注意。但黛玉五岁时,梦呓就数次皆是提醒林如海几件大事,林如海因而识破甄家和贾家的jian计。后黛玉和自己一起算计甄应嘉,也是算无遗策,林如海对黛玉不经意的一句话,倒是重视得很。
黛玉原本有了太子中毒的怀疑,想先行翻出《四海异志录》,寻些佐证,再悄悄告诉林如海。谁知今日林如海和礞哥儿说去庄上逛逛,偏又没去,又来问黛玉寻什么。黛玉如实相告后,只见林如海神色凝重,黛玉便知此事已经引起了父亲疑心。黛玉心想:如此也好,倒不用刻意告诉了。因而笑问:“父亲和礞哥儿不是要去庄子上逛吗?怎么又到这里来了,你们去是不是?”
林如海回过神来道:“礞哥儿原是来寻你一起,不想你这一会子,竟将好好个书房折腾成这样子。”
黛玉甜甜一笑道:“既如此,父亲等我会子。”黛玉回房换了男童衣衫,又嘱咐雪雁将书房归置一番,便同林如海、林礞前去郊游。
黛玉已经八岁,虽然作了男童打扮,到底不好抛头露面,不过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往外一观,倒也qiáng过每日只逛自家院子。
今年虽是遭了chūn汛,不过是南边儿几省遭灾。京城并无大江大河,因着雨水好,庄稼倒是长得几好。到了庄上,黛玉透过车窗望去,入眼一篇青绿,风chuī麦làng,拂过层层绿波,倒是一番美景。
林如海亦见了景色好,进了庄子之后,寻了一块极大的田畦,嘱咐庄头让里头劳作的汉子暂且出去,妇人愿去愿留自便。常言礼不下庶人,有些田间劳作妇人怕冲撞贵人,亦是出去了,也有几家舍不得庄稼,未曾出去的。
庄头来禀都打理好了,林如海方引黛玉下了车,带着一双儿女进了田庄里头。黛玉绣鞋踩在田埂之上,呼吸撞上空气,摊开两手,迎着暮chūnchūn风入怀,只觉心旷神怡。前世她住在潇湘馆里头,不过大观园里头逛逛,沁芳闸外头是怎生景色都不知晓,何曾想过见一见外头田庄模样?因而她越发珍惜当下生活。
因黛玉今生每日清晨都在自己院子逛好几圈,并非一般出则车轿,入则坐着做女红的一般千金小姐,倒是逛了大半个时辰不觉累,反而林礞先喊累了。
林礞本比黛玉小着一岁多,又在三岁时大病一场,后来林家阖家皆生怕他累着了,皆不让他使力,因而他步行走道反而不如黛玉了。黛玉见自己眼泪少了,又时常锻炼之后,果然已经不像前世体弱。心想礞哥儿虽然重病一次,也养了三年多了,如今倒激他一激,也让他将身子养起来,将来林家才有望。因而笑道:“礞哥儿你看你瘦的,才走几步路便走不动了?要我说,你也该好生练习些骑sheqiáng身健体才是,便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以读书上进为要,也不可太过体弱。”
林礞亦是个上进的孩子,倒不禁黛玉激,反驳道:“姐姐莫要小瞧我,我今日必比你走得远。”姐弟两个打起赌来,谁也不肯相让,加之庄子上果然风光极好,空气清新,林如海亦觉难得逍遥,父子三个倒是逛得有些晚了。
待得林如海见落日西下时,才笑说再不回去,可要宵禁了,今日你姐弟两个住庄子上不成?姐弟两个还未分出胜负,但见果然天色不早,方出了庄子,上了马车,林如海又嘱咐林大去赏了庄头一把钱,让他分给今日被耽搁劳作的农户,方登车回家。